第162章 迷霧
  當霍斯卡做出這個決定後，他就已經是那極少數人了。

  可即便如此，在知道同類們不會感謝自己後，他也顯露出來動搖、糾結、苦惱。

  這在霍斯卡自己看來，是信仰不堅，應該摒棄的東西。

  但是他不知道，經過唐川這麽長時間的暗中觀察，在沒有其他情緒促使的情況下，他已經先於人前很多了，完全沒有必要指責。

  在唐川的視野裡，確實也有一些不計後果，為了達到目的，從而毫不猶豫犧牲自己的存在。

  可那種情況，多半是得到了仇恨等情緒的加持。

  譬如敵軍欺殺了某人的妻兒父母，他對此感到發自靈魂的憤怒。

  那麽不管是做漢奸，或者是跪地求存，他也可以拋棄外界對自己的看法，只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

  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接近自己的仇人，然後和他同歸於盡。

  從最後的結果來看，他確實是一個值得尊敬的烈士，可是所謂的烈士稱謂，早就對那個人不重要了。

  他想做的唯一事情，就是不計後果的復仇。

  而霍斯卡如今的抉擇，才能真正的代表人性，因為他並沒有那些外在刺激，完全可以做出自己想要的抉擇。

  不管選擇成為英雄，還是成為膽小鬼，他都可以安全的離開這裡，一切都是他的自由。

  可事實證明，信仰的力量，是一種極其強大的後天模因。

  本來堅定的霍斯卡，在知曉了成為英雄的後果時，他瞬間便開始自我懷疑起來。

  不過常年被灌輸的模因，讓他不斷的回想那些榮耀的事情，強行抑製住了自己的本性，做出了看似堅定，實則艱難的抉擇。

  唐川深深的看了一眼似乎堅定萬分的霍斯卡，道：“你想好了嗎，你在這裡的選擇，我永遠不會讓別人知道的，所以不要想著，哪一天你的英雄事跡會被翻案。”

  這話無疑又是觸及到了霍斯卡內心的某種情緒，牽動了被他抑製在內心深處的天性。

  可霍斯卡仍舊倔強道：“我已經做出決定！請神秘店主，滿足我的願望吧！”

  唐川詭異的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走吧。”

  “？？？”

  霍斯卡一臉茫然，道：“為什麽？”

  唐川一揮手，不遠處便出現了一團迷霧，透過那迷霧深處，能夠看到自己宣誓效忠的女皇，正在皇椅上批閱著文件。

  霍斯卡愣愣道：“這是？”

  唐川解釋道：“去吧，你可以選擇從大門離開，也可以選擇穿過迷霧，去到你的女皇身前。”

  霍斯卡遠遠的看著自己的信仰，站了起來，道：“那麽我的願望，已經算是被滿足了嗎？”

  唐川點頭道：“是這樣的。”

  霍斯卡心中長舒口氣，他有些患得患失的，向著迷霧深處的女皇走去，“如果我的事跡終將不被人知曉，乃至被厭惡、唾棄，那麽就讓我在最後的時光中，享受這種光榮吧。”

  大門。

  迷霧。

  霍斯卡想也沒想，深入了後者之中。

  ……

  岡蒂斯教廷。

  教皇殿。

  正在翻閱著文件的邦尼維爾敏銳的抬起頭來，她眸光如電，看向某處湧動的空間。

  下一秒，一個穿著教會服飾，面容陌生的中年男人，突然橫跨虛空而來。

  他的背後，扭曲者一團看不清的迷霧，似乎裡面直通另一個空間。

  邦尼維爾放下文件，並沒有驚詫萬分，她兀自警覺，蹙起眉頭，看著眼前這個眼神複雜的男人，道：“三階見神者，你是怎麽來到這裡的？”

  霍斯卡心頭一顫，道：“我，我叫霍斯卡，我是……我是您虔誠的追隨者。”

  邦尼維爾心中狐疑，將目光看向他身後的迷霧，道：“我知道了霍斯卡，現在回答我的問題，你從何而來，為何而來。”

  霍斯卡指了指身後的迷霧，道：“我從那個神秘店鋪而來，邦尼維爾，我的主人，我替您向神眷屋，轉達了您的願望。”

  這話倒是立馬讓邦尼維爾鎮重起來，她看向迷霧深處，道：“你的身後，就是通往神眷屋的道路嗎？”

  霍斯卡點頭道：“應該……是的。”

  “應該？”

  邦尼維爾站了起來，走到了霍斯卡的面前，她凝目道：“霍斯卡，不管你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我一定會嘉獎你的，現在和我一起進去吧，這是你應得的榮譽。”

  確實是霍斯卡應得的榮譽，能夠站在女皇身側，是他永遠的追求。

  但是邦尼維爾的另一層意思，卻是並不能完全信任這個陌生見神者的話。

  迷霧造成空間扭曲，開辟了一條空間通道，這樣的術法，是邦尼維爾也無法剖析的存在。

  她為了以防有詐，便向著讓霍斯卡帶路，和她一起返回神眷屋。

  然而霍斯卡卻苦笑道：“我的主人，能夠陪伴於您身邊，那是我夢寐以求的事情，但是恐怕不能回頭了，神秘店主答應我的願望，是單獨接見您，我也不知道再次回頭，會發生什麽事情。

  您無須擔憂，為了您，我能付出一切，我以祖神的名義發誓，我確實從那個神秘店鋪而來，迷霧深處，便是傳說中的神眷屋。

  我在這裡等您歸來，雖然或許再次相見，您就不再會認得我了……”

  邦尼維爾深深的看了霍斯卡一眼，似乎猜到了他付出的代價是什麽。

  可卻還是有點兒不相信，自己作為祖神庇護的人，真的會被神眷屋影響，從而動搖自己的記憶嗎？
  她思前想後，負手前行，向著迷霧深處走去，道：“霍斯卡，你的獎賞會如期而至的，在這裡等我。”

  霍斯卡躬身行禮，道：“庫卡邦尼維爾，祖神庇護著您。”

  沒有再回答。

  邦尼維爾的身形，逐漸被迷霧吞噬。

  空間扭曲，迷霧聚攏為一點，最後消散不見。

  霍斯卡抬起頭來，看著空無一物的前方，心中五味雜陳。

  雖然知道神眷屋收走的代價，將再也無法逆轉，邦尼維爾再次歸來，將會忘記自己的存在，乃至厭惡自己，從而抹除自己這個教廷的“入侵者”。

  可即便如此，他仍舊抱著一絲希望。

  作為近神之人，有神靈之光加持，邦尼維爾說不定能夠抵抗神眷屋的力量，記得自己的共享呢？
  霍斯卡轉過頭來，看著大殿上方那幾尊懸浮虯結的神祇雕塑。

  他跪在地上，開始了虔誠的禱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