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氣味紅姬聞著有點熟悉,略怔之後,雖沒看清對方的面容,一個名字卻已脫口而出,“老邱?”
聞聲,身材高大的黑袍人影抬手揭開了鬥篷帽子,窗外斜照的星月光輝下,露出了一張半禿的腦袋,頭髮胡子花白虯卷,髒兮兮的樣子,膚色古銅,對著紅姬咧嘴嘿嘿一笑,一口漬黃的牙齒。
這是一個髒兮兮的老頭,也正是紅姬口中的“老邱”,靖遠船行某個中轉海島上負責看庫房的老頭。
紅姬對他談不上熟悉,之所以印象深刻還是因為對方身上的怪氣味。
她現在吃驚的是,這個老邱怎麽可能有隔空打斷她胳膊的實力,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嘿嘿。”老邱露出髒兮兮的邪魅一笑,身上鬥篷稍微一抖摟,立刻有一群蠅蟲之類的東西嗡嗡飛出,場面越來越令人驚悚,他鬥篷裡似乎裝有無數的飛蟲一般,不斷源源飛出,多的有點誇張,很快便充斥了整個閣樓。
霍浪起身,淡定在烏泱泱的飛蟲之中,絲毫不感奇怪的樣子。
紅姬則是滿臉的震驚,不知想起了什麽,失聲道:“你是三十年前千流山盜取‘血蟾’的‘蠱魔’柯密?”
那些飛蟲出來的突然,消失的也突兀,轉瞬如流雲般盤旋著鑽進了老邱的鬥篷裡面,難以想象如此龐大數目的飛蟲是怎麽被一襲鬥篷容納下的。
嗡嗡聲驟然消失的一乾二淨,老邱也桀桀笑出大黃牙,“時間過的可真快呀,一轉眼已經是三十多年了,沒想到還有人能記得柯某,還一眼就能認出,看來我不多加小心都不行了。”最後一句是看著霍浪說的。
霍浪點頭附和道:“您這些年的小心謹慎是對的。”
聽老邱承認了自己就是那個傳說中的“蠱魔”,捂著斷臂傷口的紅姬震驚不已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嗎?你不是已經被千流山的大聖親手給殺了嗎?”
說到這事,老邱神色惘然,“當年我雖做了萬全的準備,也鋪墊好了一系列的手段,可畢竟是去千流山盜寶,事實證明小心點是對的,那妖巢裡的怪物們果然是各有所長,我那般周全準備,居然還是被他們給發現了,把我給嚇得,慌忙逃竄呐。丁甲青親自追殺,犯了人家的底線,不殺我誓不罷休,我能怎麽辦,只能是死一次咯,事先準備的替身算是派上了用場。”
敢去千流山偷東西的牛人已經是很牛了,還能從千流山大聖的追殺下逃出生天,能見到這位傳說中的牛人,紅姬既感到震撼,也有些心慌。
此人能被稱為“魔”,蓋因行事方式不擇手段,為達目的宛若魔鬼,乾過不少天怒人怨的事,害人無數,在其眼中是沒什麽是非觀的,不受任何道德觀的約束,其實力更是早就跨入了高玄境界,而且是高玄中排名靠前的佼佼者,試問若沒那底氣又怎敢去妖族大聖眼皮子底下偷東西。
試問落到了這麽個人的手裡,紅姬如何能不害怕,強自鎮定道:“這麽多年,你一直躲在船行西站的中轉島上?”
其實別說她了,哪怕是霍浪也沒想到,船行那座中轉的海島上居然隱匿了一個這麽恐怖的老魔,若不是人家主動找上門,他做夢也不會想到。
其實他也清楚,人家敢直接露面找他合作,顯然是已經先觀察過他,知道了他目前的處境。
老邱嘿嘿道:“有什麽不好嗎?船通四面八方,想要什麽都能方便送到,不會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唉,不小心點不行呐,我也不敢保證當年的假死有沒有徹底瞞過丁甲青,那幫人心眼太多了,加之勢力龐大,稍有風吹草動,搞不好就要前功盡棄,我是真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啊,這一躲就是三十多年呐,如今可算是能出來舒展舒展筋骨了。”
紅姬咬牙道:“難道你現在就不怕被千流山大聖發現?”
老邱卻目露興奮,“人生能有幾回搏,不是說又有仙府要出現了麽?我一百三十整了,境界若無突破,壽限大致不會再超過二十年了,有這機會若不再搏一把,難道余生都要埋沒躲藏在陰溝裡不成?若能找到登仙之途,長生不死,那該多麽美妙啊!”髒兮兮的臉上滿是美妙幻想的意味。
原來是衝仙府來的,紅姬一聽就明白了,是被那個不知是真還是假的謠言給吸引來的。
她在這島上多年,自然看出島上最近來了不少的牛鬼蛇神,只是沒想到連這種老怪物也給引來了。
一旁的霍浪見囉嗦個沒完,明顯有些擔憂,不時向外張望,擔心有人來的樣子,也不得不提醒道:“前輩,夜長夢多。”
“放心,四周到處是我的耳目,有一隻蒼蠅靠近也休想瞞過我。”話雖這樣說,老邱話畢還是偏頭示意了一下,“先處理你的事吧。”
霍浪拱手謝過,又蹲在了紅姬的跟前,抓著她的下巴逼問,“這裡跟上面的聯系渠道都在我的掌控中,沒發現有渠道聯系你,也就是說,上面另行采取了辦法聯系你。紅姬,咱們在一起多年,不說其他的,起碼在一起睡了多年的情分擺在這,你把聯系方式告訴我,咱們好聚好散。”
紅姬面露慘笑,朝老邱抬了抬下巴,“你當我傻嗎?他把自己的秘密告訴了我,你覺得他還能讓我活著離開嗎?”
霍浪:“起碼我能給你個痛快。”
紅姬癡癡傻笑的樣子:“別浪費心機了,從走上這條路開始,你我就應該清楚,這是一條沒有回頭路的路。你不在乎你家小的死活,我在乎,既然左右都是死路一條,你說我怎麽選?霍浪,聽我的,痛痛快快的了結自己,起碼你家小還有條活路。這魔頭自己都見不得光,是給不了你前途的。”
見她把話說的如此通透,霍浪紅了眼,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快要將其給掐斷氣的時候,又一把松開了。
紅姬劇烈咳嗽著。
霍浪也擰頭看向了一旁滿臉惡趣味的老邱,“前輩,你許諾過的,說能保我家小無恙的。”
求助的意味明顯,他自己沒了辦法,希望對方兌現承諾。
老邱桀桀怪笑,上前,當著霍浪的面,一把將紅姬提了起來,將人摁翻在一旁的案上,然後上手就摸上了紅姬,此舉嚇了紅姬一跳,慌忙掙扎,卻又無能為力。
別說修為受製,就算沒受製,她在高玄境界的高手面前,也只有任由擺布的份。
霍浪亦目瞪口呆,起先還以為老邱只是在嚇唬紅姬,誰知…
“好多年沒碰過女人了,這也是個美人了。”
一陣撫摸的老邱怪笑著將紅姬翻過了身來,拉下桌,摁趴在桌邊,掀開其裙子,扒下了其褲子。
“放開我…”紅姬趴那驚恐亂叫,卻無法擺脫。
眼前的一幕,霍浪滿眼的難以置信,沒想到對方會當他的面乾這事,看到紅姬的斷臂還在流血,他趕緊轉過了身去,聽著那不堪入耳的聲音,內心五味雜陳,紅姬畢竟也算是做了他多年的伴侶,沒想過如今會被人當面如此。
更何況,上面派紅姬來暗殺他,暗中很有可能會派人盯著,這老家夥在這個關頭居然還有興趣乾這事,就這行事風格也敢說小心謹慎了多年?他現在算是領教到了世人為何會稱其為魔。
痛苦煎熬中的紅姬突然急劇嗚嗚掙扎,抓著她腦袋親嘴的老邱,突然卷出舌頭,舌尖挑了隻暗紅色的蠕蟲,喂入了她的鼻孔,那紅色蠕蟲一進其鼻孔,立刻快速往裡鑽去,紅姬驚恐萬分。
好一陣後,聽到後面的發泄動靜結束了,霍浪試著扭頭看去,發現老邱竟然幫紅姬提起了褲子重新穿好,這行為簡直讓人無語。
老邱抓了她頭髮揪起,盯著她目光渙散的雙眼,宛若念經般喃喃,“霍浪死了,我殺了他。霍浪死了,我殺了他……”
如此反覆好幾遍後,紅姬停止了顫抖抽搐,兩眼翻白著,茫然著重複了一句,“霍浪死了,我殺了他。”
老邱這才放開了她,突然一掌拍在她的後背。
砰,桌子崩裂,口中噴血的紅姬砸在了地板上一動不動。
霍浪驚愕不已,不懂什麽意思。
老邱的耳背卻爬出了一隻瓢蟲大小的金色甲蟲,蟲雖小,卻是體態猙獰,在老邱的噓聲指引下,飛到了紅姬的亂發上,鑽入其中隱沒。
霍浪由此注意到老邱的耳背還有兩隻金色甲蟲,已經離開的甲蟲趴伏印記上,有小小的血孔,他隱約察覺到這甲蟲是老邱以自己本命精血來飼養的。
釋放了蟲子後,老邱扭頭盯著霍浪,桀桀怪笑道:“忘了這也是你女人,多年沒碰過女人了,沒忍住,借用了一下,你沒意見吧?”
這話說的霍浪一陣惡寒,卻也忙擺手道:“算不上我女人,前輩不要往心裡去,更何況她還向我下了殺手。”
“孺子可教。”老邱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道:“讓你準備的屍體呢?”
霍浪指了下上面,“樓上。”
“拿下來。”
霍浪立刻上了樓,很快便從樓上搞下了一具男屍,遵照要求,體型和他自己相仿。
“你對這女人了解,她殺了你,會在你身上留下什麽樣的傷痕,你應該是清楚的,做真了,否則你坑的是自己。”老邱指了指屍體,示意霍浪在其身上偽造紅姬行凶後的傷痕。
霍浪仔細斟酌一番後,蹲在屍體旁施為,不是什麽太難的事,很快便站了起來報知,“差不多了。”
老邱嗯了聲,竟也蹲在了屍體旁,單手捏開了屍體的口鼻,然後立見他的袖筒裡有一片白乎乎的蠕蟲爬出,鑽進了屍體的口鼻中,這一幕看的霍浪惡心想吐。
不一會兒,便見屍體臉上的表皮下有東西在蠕動,不斷鼓動著面皮。
確切的說是在重塑屍體的面部形態,經過片刻的微調後,霍浪目瞪口呆,發現屍體的面目赫然變成了自己照鏡子時看到的模樣。
兩邊對比,確認差不多後,老邱才罷手站起,“你自己再把他穿著打扮收拾一下。”
霍浪有點被驚著了,唯唯諾諾照辦,乾脆把自己衣裳換給了屍體,此時他大概知道了那老魔頭想玩什麽,原來所謂的救自己家小就是讓他假死,讓組織上認為他已經死了,不再連誅報復。
這玩意,想想覺得有些不靠譜,給屍體收拾好後,起身的他頗為擔憂道:“前輩,這假冒的怕是經不住細查呀。”
“放心,不會細查的,我自有辦法幫你掩飾。”哼哼兩聲的老邱突然揮手一抓,指鋒劃開了他的頸項皮膚,順勢一把掐住了他脖子。
突兀生變,霍浪驚恐掙扎,卻難以動彈,眼睜睜看著剛才那樣的一堆白乎乎蠕蟲從對方袖筒裡爬出,爬上了自己的脖子,很快,一陣撕裂般的劇烈疼痛感從傷口而起,當場痛的他渾身顫抖,顫聲道:“前輩饒命…”
“放心,有麻痹效果,很快就不痛了。”
誠如老邱所言,霍浪很快就感覺不到了痛感,隻感覺有東西在自己面皮下不斷爬動,令他心裡發毛,汗毛豎起,那滋味外人難以想象。
他意識到了老邱在幹什麽,他也沒猜錯,很快,他便面目全非,面容徹底變成了另一個陌生人的樣子。
老邱隨之罷手,盯著他道:“從現在開始,霍浪已經死了。好了,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摸著臉頰的霍浪滿心惶恐,拉開了一處地板,帶著老邱從樓閣下的水中遁離了。
兩人從海水中爬出時,已經出現在了一處海堤上,老邱注視著燈火輝煌的知海閣,嘖嘖一聲,“說是繁華如夢也不為過。”
霍浪卻另有擔憂,“相羅策的新政就是要故意逼迫來歷不明的人,就算我們改頭換面,也要找地方落腳,一旦入住在冊,我們未充分準備好底細,假冒的身份很容易被發現不對的,恐容易被盯上,到時候行事恐有不便。”
老邱呵呵:“我是船行的人,船行把我調來這裡守倉庫,我自然是繼續呆在倉庫裡。”
說到這個,霍浪略感奇怪,“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剛好把你調來這裡守倉庫?”
“我自有我的辦法。”
“那我怎麽辦?”
“我看守的倉庫裡還躲不下一個你嗎?”
“外出遇上檢查怎麽辦?”
“那就繞開。你在琥珀海呆了這麽多年,這麽熟悉的地方,不會連繞路這點事都應付不了吧?”
霍浪無言以對,看來冒險是不可避免了。
老邱也不願再囉嗦那些,抬手撥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貼合在他耳背的一隻金色甲蟲飛了出來,在他的指引下落在了霍浪的肩頭。“你知道那個探花郎在哪,帶它過去,把探花郎的房間所在,還有探花郎的樣貌長相統統告訴它,它會代我們去盯著探花郎的。”
看著肩頭甲蟲,霍浪錯愕不解,“它是蟲子,我如何告訴它?”
“說人話就行。”
“啊?它能聽懂人話?”
“你以為我當年去千流山盜血蟾是為什麽?就是為了煉製此物,可惜失手了。好在島上隱居這些年,也不算白白浪費了三十年大好時光,雖沒有血蟾,但好歹也煉製出了三隻‘金甲靈’,如今出山,正是初試鋒芒派上大用的時候。”
霍浪聞言大讚,“有此神物,那真是太好了,誰都不會防備這麽隻小甲蟲,定能將那探花郎的秘密悉數探來。”
近前細看,越發感覺此蟲的樣貌猙獰恐怖,近看才能感覺到透著一股邪性。
有了這底氣,還有什麽好說的,他當即遵照老邱的說法執行……
知海閣,庾慶的臥室房間內,桌上擺放的一塊石頭上,支棱著翅膀的大頭依然是宛若僵屍般,絲絲縷縷的紅光也依然在其周身繚繞。
這個時候的大頭沒人管它,大家也都習慣了它的怪異行為。
庾慶沒外出,正在外面的廳內聊天,安邑和蘇秋子找到了他,得解決手下近百號人的住宿問題不是,明天琥珀海就要執行新規了。
沒人注意到庾慶屋內的紅光突然消失了,支棱在石頭上的大頭收了翅膀,稍稍歪了歪腦袋,似乎察覺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