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和楊若嫣叮囑了半天，這才來到了老太太這邊。

  老太太還在生氣，虎著臉坐在榻上，身邊伺候的丫鬟也給嚇得噤聲，行動間都躡手躡腳的。

  大太太剛過去坐在榻邊，老太太已經吩咐丫鬟道：“今天二太太那邊要是來了，就不用擋著了，就說我的病好了！”

  丫鬟答應了一聲，大太太在這邊也有數了，老太太今天是要等二太太攤牌，看老太太的樣子，輕饒不了二太太，今天又是一場好戲看！

  她心裡高興著，面上還要裝出擔心的樣子道：“老太太，您這幾天也氣著了，這會兒就消消氣，別把自己的身子氣壞了。”

  老太太虎著臉也不做聲，伸手去拿桌上的茶碗，大太太忙給她端上前。

  三太太也來了。她這段時間忙壞了，先是自己病了，接著娘家媽病了，好不容易都好了點，就進入了七月，又是女兒節又是中元節的，三老爺是太常寺的，這種節日節氣的最忙，老爺忙，她這個三太太也跟著忙，忙忙碌碌的過去了一個月，如今才閑了下來。

  不過府裡內宅什麽事，她就完全不知道了，進屋請安，看到老太太的神色不太好，便有點惴惴，拿眼看大太太，見大太太神情平靜，老太太也沒說什麽，想來這臉色不好不是針對自己，因此倒也把心放下了。

  丫鬟進來稟報：“老太太，二太太來了。”

  老太太眼睛一眯，道：“叫進來了吧。”說著對三太太又道：“老三家的，沒事回去吧，這些天累的很，多歇歇。”

  三太太急忙答應了一聲，起身行禮告退出來，站在門口想了想，料定又是二太太惹了老太太生氣，自己這些天老太太這邊來的少，不可能惹了老太太。

  況且新來這位二嫂，辦事著實的有些不著邊際，不像是來看望老太太的，倒像是憋了勁來辦一些難辦的事情的————借助老太太的手，辦成她在蘇州二老爺身邊辦不成的事。

  三太太一直都是冷眼旁觀的人，看的最清楚。如今到了這個時候，老太太就算是身在其中，恐怕也看出來一些門道了，不可能一點看不透。

  王氏走了進來，迎面看到三太太，還熱情的打招呼，心無城府的笑著說了兩句話。三太太看二太太這神情，似乎還不知道？

  看著二太太進去，三太太搖了搖頭走了。

  王氏進屋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正在上面低頭喝茶，‘嗯’了一聲，並沒有聽出有什麽不對的地方，再看屋裡還坐著大太太。不過王氏已經習慣了，大太太常在這邊，偶爾的趁著她不在要和老太太說點事，老太太也要專門的把大太太請來，似乎是什麽事情都不瞞著這個大兒媳婦，還有叫大兒媳婦給自己長眼的意思，王氏如今也習慣了，什麽事情想要和老太太說，也做好了大太太跟著就知道的準備。

  坐下了之後，笑著問老太太：“母親這幾天身子好點了沒有？那天確實是累著了。”

  老太太還沒說話，大太太已經笑著接口道：“是啊，那天午飯吃的晚了，加上玩鬧的凶了點，老太太這身子有點受不了。倒是不好意思叫蔣家夫人她們先走了，老太太病的這幾天還念叨呢，不知道人家心裡怪不怪咱們失禮。”

  王氏一聽忙道：“怎麽會怪咱們呢！老太太病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再說了，咱們老太太和藹，還特意的抽時間陪著她們，這已經是天大的面子了。”

  大太太笑著點點頭：“也是啊。”

  老太太這才將茶杯放下了，道：“老大家的，這幾天熱的很，給各院的姑娘那邊每天多送兩盆冰塊，還有，午飯過後，每人那邊送幾杯涼茶過去，不過叫各人的奶娘看好了，不要太貪涼，免得病了。中秋節的事，都準備的如何了？”

  大太太聽了，忙答應，又將怎麽準備中秋節的事一一稟報。

  王氏來，是來說楊浩文的婚事的，不過也想觀察一下老太太的情況，那天老太太睡午覺之後，就沒在見，丫鬟說累著了，晚飯都沒吃，請了大夫，這幾天一直都病著，也沒見到。王氏心裡有點沒譜，不知道老太太對蔣玉嬋印象如何，想先來探探風。

  聽了一會兒兩人說中秋節的事，一句沒提蔣家的人，王氏想想也是啊，這都過去幾天了，老太太又不知道蔣家有什麽特殊的，自己不提，她自然是想不起來。

  想到這裡，便等著大太太和老太太說話告一段落之後，小心的笑著道：“老太太病了這幾天，蔣家夫人知道了，很不安呢，總說想來看看老太太，都是因為那天招待她們生了病，可有擔心來了又煩到了老太太。”

  老太太便道：“什麽煩到啊，我成天也沒事，只不過就是病了幾天而已，等徹底好了，該叫來還是叫來，我最喜歡熱鬧，那兩個姐妹，我瞧著長得也好，聲音也好，講故事我愛聽呢！”

  大太太聽了在旁邊暗笑，二太太這一下還不上鉤？

  果然，王氏一聽老太太印象不錯，登時就精神一震！這眼看就要到中秋節了，說不定二老爺要來呢，雖然蔣家的老爺是自家老爺提拔的，這婚事老爺未必不同意，但是少一個人就少一點麻煩阻礙，如今就老太太一個說了算，若是說動了老太太，直接同意了定下親事，豈不是省事多了？！

  想到了這裡，便有了一點心急，笑著道：“老太太瞧著蔣家的姐妹好？我瞧著也是呢！在蘇州的時候，蔣夫人因和我關系好，常來我府上坐，兩家也走得近，這兩個姑娘，幾乎是我從小看到大的，真的是靈秀的人物，聰明又懂事。”

  大太太聽了便笑。

  老太太也點頭：“瞧著是個懂事的孩子。”她心裡頭有火，還要這樣的敷衍，只為了確確實實從王氏的嘴裡說出來自己不願意聽的那件事，就是為了避免自己先入為主，冤枉了她！

  王氏已經道：“老太太您大約也知道，蔣家老爺之前在蘇州的時候，是我們老爺正經的下屬，調升進京，他們也人生地不熟的，想要多和咱們府親近，老爺也有這個意思，叫我等他們來了之後，領著蔣夫人在官眷圈裡多轉轉，讓她早點熟悉。”

  大太太聽了便笑著道：“這也是舉手之勞。”

  王氏點頭道：“是啊，老爺的意思其實也很明顯，只不過他不在這邊，有些事我也不好做主，便裝不知道罷了，沒想到這次來，蔣夫人倒是提了，想和我們結個親呢，她那二女兒蔣玉嬋，想聘給咱們二少爺浩文呢，這事我不敢做主，想了想老爺雖然也有這個意思，到底沒說，還是來問問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一頓。

  王氏又笑著道：“蔣夫人說這話也是有個緣故的，來了這邊，一些官眷們陸陸續續也見過了蔣家這姐妹倆，喜歡的人可不在少數！很有些表明了意思的，您也知道，這京城裡的王侯公爵多如牛毛，隨便拉出來一個都不是蔣家能惹得起的，人家主動找蔣家說婚事，蔣家這兩位都沒定下，真是不好推辭！可蔣老爺和蔣夫人都記著咱家這邊呢，因二老爺不在，蔣老爺這才叫夫人來問問兒媳婦的意思，兒媳婦也不敢做主，就來問問您。”

  終於說出來了。

  老太太的臉陰了，眼睛也陰森森的看著王氏，冷冷的道：“真的如你所說，很多人都看中了蔣玉芳和蔣玉嬋，想娶回去做兒媳婦？”

  王氏說的正熱鬧，臉上的笑還掛著呢！哪能料想到老太太突然的冷了臉？一時不知道為了什麽，更想不到別的，還笑著點了點頭，隻聲音略微的有些遲疑：“是……是啊。”

  老太太這口氣憋了半天呢！狠狠的啐了一口怒道：“什麽不要臉的東西，也敢說多少人求娶？！那兩個活妖精娶回家去想把臉丟盡了？！打量京城的人都是傻子呢！”

  劈頭蓋臉的一頓罵！把王氏完全罵愣了！

  老太太重重的拍了一下炕桌怒道：“打量我不知道？我今天實話跟你說了！那天你們走了，我後腳叫人去給你閨女送生辰禮，你猜猜我這大丫鬟在你閨女門口聽見了什麽？！圓秀！你過來跟你二太太好好學說學說！”

  老太太身邊的大丫鬟叫圓秀的，急忙過來給臉色怔忪一陣青一陣紫的王氏福身，然後道：“二太太，那天老太太休息，剛躺下就想起來給五姑娘的生辰禮沒送，就叫奴婢跟著送去，奴婢一直跟到了五姑娘的院裡，可能是丫鬟們也沒想到那個時間不早不晚的姑娘們能回去，因此院裡也沒見著五姑娘的丫鬟，跟著五姑娘伺候的也都進了屋，奴婢就想著到窗邊喊一個出來……”

  王氏此時才算是回過味來了，老太太這是知道了什麽吧？不然怎麽可能這樣生氣，想到這裡一股冷氣直竄上了腦門，在看老太太，在上面竟然氣的渾身亂顫，王氏就更驚嚇的渾身發涼了，隻呆呆的盯著說話的丫鬟圓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