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如果有下輩子，我們不做師徒，可好？”某個華麗的莊園裡，美麗的花園裡，並排躺著兩個老人。

  他們眉發偕白，卻是鶴發童顏，即便生命已要走到盡頭，卻依舊平和而溫柔。沒有一絲恐懼和害怕。他們坦然面對生死……

  “好。”絲絲側頭看他，眼底滿滿的都是柔情。

  今年，她六十歲了，她知道，她的日子就在這一天了。這一生，她從十六歲之後的日子，一直跟玉郎君相伴。

  不管她進深山采藥，還是去疫區看診，他總是在的。

  從她從青雲山底歸來，與他重逢之後的每一天，他們再沒有分開過。一天都沒有。

  這麽長的時間，足以讓她明白他對她的感情。

  他不曾與人曖昧，她的身邊，也再不曾出現過異性。便是黑師傅每次過來，也總要被他打跑。

  十年前，黑師傅過世之後，她的身邊，就再沒有旁人了。

  她對他也有感情的，只是，越不過那個坎。

  不是師徒這個坎。

  玉師傅一直以為，她在乎的是師徒的名份問題。其實不是，是她心底，對愛情的不信任。也是，她身上一直住著個靈魂。

  她無法在別人的注視下，去與一個人相愛。她的感情是真，可情到濃時，必然會有的那些，該怎麽辦？拒絕嗎？

  那豈不又是另一種傷害。

  所以，乾脆就不捅破那層紙。他愛她寵她一世，她回報他一世。只是，沒有突破那一層紙罷了。

  可其實，她覺得這樣也很好。他們一直有禮相待，卻也相互依靠。他們心意相通，他們也執手偕老了。其實他們，都不是重欲的人。心靈的契合，比身體的結合，更讓他們歡喜。所以，雖有遺憾，卻並不多。

  只是到了這會兒，心，難免不夠堅定。

  “下輩子，做我的妻，可好？”

  絲絲應著：“好。”

  眼角有淚落下，是他的。他摟著她的頭，淚滴到她的眼角。她想睜眼看他，想安慰他，想勸他……卻是無力睜開，無力開口。

  她知道，她的時間到了。

  唇上有什麽碰觸了一下，一下又一下。

  直到，她終於失去了這一世的所有感覺。

  眼前一黑，再一亮，便又到了判官所在地方。

  可判官不在，她猶豫了一下，試著進空間，居然進去了。

  這幾十年裡，她在空間裡有了自己的私人地盤。她的房子，她的房間。不經她允許，子陽真君是不能進來的。

  靈魂在這裡，跟有實體並無區別。她將自己關在房間裡，趴在床上，默默的，默默的……

  房裡的一切，全都是玉師傅給她準備的。

  她要什麽，他就給她什麽。從來不問那些不見的東西去了哪裡……如今，待在這裡，每一樣東西，都能引起一段他的回憶。

  她突然就不想出去了，此時的她，要如何面對新生？

  下一世？她是有下一世的。可玉師傅的下一世，誰又知道在哪呢？

  即便有了下一世，誰又知道，他們會不會重逢？

  欲哭，卻無淚。

  “子陽真君。我想看看玉師傅！”

  “他已經死了，跟你一起死的。”子陽真君淡定接口：“你要看他投胎之後的樣子嗎？”

  絲絲愕然，重重的垂下頭。頭磕在枕頭上，久久也凝聚不起一點力氣來。

  子陽真君覺得莫名：“既然如此掛念，為什麽又要錯過一生？”只要她願意，那個男人肯定會高興瘋的，將她愛到骨子裡。

  可偏偏兩個人，拖拖拉拉，糾糾結結，愣是糾纏了一輩子。直到死，才有一個越過線的親吻。還就只是輕輕一碰！

  子陽真君即便只動過一回心，一回就被騙到差點斷情絕愛，卻也看不慣這兩人的糾結。在他想來，既然兩情相悅，便在一起。

  若是跟****無關……凡人總是要成親的。不談感情，就談條件。

  可偏偏這個女人煩的很，沒感情她不要，有感情的，她還是不要。

  這使得他失去了一個還債的大好機會……

  “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

  絲絲在空間裡不知待了多久，空間裡沒有日升日落，也感覺不到時光的流逝。

  她是靈魂狀態，不知饑餓，不知疲倦，不知困頓。

  她就那麽待著，她回憶著。

  從她的第一輩子，到轉入這十世輪回中，已過去的兩個世。

  很多記憶，已經淡去。很多不重要的人，已經徹底忘記。很多感情，也早已消散。

  時間總是最無情，不管你想留不想留下，全都會帶走。

  不怨不恨不念不嗔……她突然有些害怕，也許有一天，她也會不愛，不喜，不悲。

  但最終，她便連害怕也沒有了。

  她走出了房間，在空間裡慢慢走著。欣賞欣賞那一成不變的風景，那些她之前收集到的東西。

  空間裡多出來一個冰潭，那些冰魚冰蝦，都被養在裡面，總是保持著一定的數據。只要她不一次撈絕了，過幾天，就又繁殖出來，不多不少。

  開始時，她好奇過，後來，也就淡然了。

  看到她走出來，子陽真君真是松了口氣。真怕她挺不過去！

  “下一輩子，是個什麽樣的世界？”

  “我不知道。”

  “那，你還會待在這空間裡嗎？”

  “不。”知道她在意，為了不妨礙到她，他當然不能再盯著她。否則，便是得不嘗失了。

  “你可以離開？”

  “跟你一起，當你重生在新的世界時，如果碰到與我屬性相合的身體，我便可以重身在對方身上。”

  就像第一輩子那樣，變成一個直往她手裡塞東西的富家公子？“不能隨時回來？”

  “肉體死了，自然會回歸。”

  “總算有一個好消息？”

  子陽真君沒告訴她，如果那些大能，隨時可以回朔時光，想看她的人生，毫無難度。

  無知者才心寬啊！

  “你該出去了。”

  絲絲終於離開了空間，一出來，正對上判官上張大臉。

  “喲，絲絲姑娘，你可算出來了。”判官對著她咧大了嘴。

  “判官大人，好久不見。”五十多年呢，沒把這張臉忘記，真是意外。

  “不久不久，幾天而已。”

  “天上方一日，人間已千年？”

  “姑娘靈慧，一點就通。”

  一點都不覺得高興！

  “好了，我送您去下一個世界，這個世界有些特別，您千萬小心。”

  “特別？小心？很危險嗎？”絲絲剛問出口，人已眼前一黑。

  心知已到了新的世界，想到危險二字，連忙睜開眼。

  入眼的東西，讓她一怔，隨即一喜。

  她這是又到現代了麽？

  頭一陣昏眩，一連串的記憶，奔襲而來。

  不知是巧合，還是判官故意為之，每一次，她重生的人，都叫羅絲絲。這個羅絲絲今年十八歲，是一名在校大學生。

  她頗有些與眾不同。此不同就在於，她是一個重生者。

  沒錯，就是重生。活到了二十歲，結果死了，又回到了十八歲。

  絲絲來時，她剛重生第三天。

  不得不說，她實在是一個悲劇。

  據她留下的記憶所說，這個世界將在兩個月後，也就是十一月十一日那天，變成末世。天降殞石，帶來未知的病毒，接著，世界末日到來。

  人類一部份變成食血肉的喪屍，還有一部份，擁有異能，還有一部份，毫無變化。

  原主運氣不錯，末世之初，就成為一名治療系醫能者。

  在末世裡艱難求生。

  好不容易活了兩年，結果，被生父和繼妹，給一起賣給了幸存者基地，被送上一實驗台。最後，死在實驗台上。

  死前不甘心，憤怒怨恨，結果不知觸動了什麽，重生到末世之前。

  想到上輩子繼妹的空間系，水系異能，想到那個本該屬於她的鐲子，卻被繼妹戴在手上，日夜舍不得取下。便動了心思！

  早早的將鐲子弄到手，點血認主之後，果然在手鐲裡面發現了一個隨身空間。

  空間裡有靈泉水，她就按著小說裡寫的那樣，喝了一些，試圖洗筋伐髓。

  雖然是腦洞大開的產物，但洗筋伐髓的效果確實有。可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

  在洗筋伐髓的過程中，被生生疼死了。

  白白便宜了剛來的絲絲。

  “咦？這身體居然有靈根！”子陽真君突的出聲，嚇了絲絲一跳。

  “你怎麽還在？”絲絲皺眉：“不要去投抬麽？”

  “我不能離開你的身體，等你碰到適合我的身體裡，我自然會離開。”按照前兩世的情況來看，應該不會很久。

  絲絲抿了抿唇，“我要去沐浴？”

  “知道了，我不會看的。”

  絲絲用水將自己衝了十幾分鍾，沐浴露用了半瓶，才將身上厚厚的汙垢洗個乾淨。照著鏡子，愕然發現，這張臉竟跟上輩子長得一模一樣。可剛獲得的記憶裡，原身明明不是這樣的。

  原身只是清秀，小家碧玉而已。如今這張臉，說是禍國殃民也不為過！

  聯系到剛獲得的記憶，那末世的情況，這樣的臉，絕對是麻煩中的麻煩。

  又想到原身獲得的空間，不由伸手摸了摸腕上的手鐲，下一瞬，她已換了個地方。

  “咦？居然是傳承空間。”

  空間與空間的碰撞，把子陽真君又炸了出來。

  “傳承空間是什麽東西？”

  “凡人界發展的方向有些問題，到後來，便成了末法時代。整個人界也找不到幾個修行者。很多門派離開，卻找不到傳承的人。便留下這樣的傳承空間，留給有緣人！有一些門派的功法，一些丹藥，靈泉，靈田……”

  “原主到是可惜了。”

  “只能怪她氣運不好，命該如此。有些東西不是她的，強求了，自然就要遭到反噬。”就像他強搶了她的功德和氣運一樣。

  她依舊在一世又一世中累積著功德和氣運，他卻差點為此魂飛魄散。

  他到是好奇，那個憑白得了好處的騙子，又是什麽樣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