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感同身受　　　　傾顏一愣，頓時所有的神經都緊繃起來，她不由地倒吸了口氣，立刻緊張地跟上那護士，“出什麽事了？護士小姐，我朋友她怎麽樣了？”

  可此時，護士完全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哪裡還會理會傾顏，她衝到醫生辦公室，大喊道：“不好了，監護室裡的病人不好了，醫生，您快去呀！”

  “……”傾顏腦袋一僵，耳邊傳來嗡的一聲，她下意識扶住牆，身後，一隻大手也穩穩地扶住她的腰。

  “珊珊，不會的……珊珊不會有事的！”傾顏轉過頭，一把抓住江郗城的胳膊，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江郗城扶住她，開口安慰，“別急，還不知道情況！她現在還處在危險期，同現反覆的症狀也是正常的，醫生會想辦法的。”

  那廂，幾個醫生以及一眾護士，已經飛快地跑進了監護室。

  傾顏跑到門口，意欲跟進去，卻被護士攔住，“小姐，您不能進去，醫生正在給病人急救，請您在門外等待。”

  “珊珊……珊珊……”傾顏踮著腳，朝裡面張望，焦急地喊著，眼淚止不住地落下，“珊珊，你答應我，不可以放棄，一定要好起來！珊珊，我求求你……”

  “小姐，請你不要冷靜一點，不要這麽激動，否則……只會對病人不利。”護士勸慰了一句，轉身進了監護室，並關上了門。

  傾顏只能隔著玻璃門，望向病床上的珊珊。

  此時，醫生和護士已經團團將她圍住，各種儀器架了上去，甚至用了心肺複蘇，看得傾顏心驚膽顫，根本不敢去想結果。

  “……”她不知不覺地抓緊江郗城的胳膊，指尖用力掐了進去，她都不曾發覺。

  “沒事的！別自己嚇自己！”江郗城拍了拍傾顏的手，安慰道。

  即使他這樣安慰，可傾顏卻沒辦法讓自己的心平複下來，監護室裡，醫生的每一個舉動都牽動著她的心，她覺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到喉嚨口了，只怕下一秒就聽到不好的消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對於傾顏來說，每一秒鍾都是煎熬，她不知道她會等來怎樣的結果。

  直到過去半個小時，傾顏的雙腿都站得麻木了，監護室裡終於有了動靜，醫生和護士陸續走了出來。

  傾顏立刻迎了上去，“醫生，請問……我朋友怎麽樣了？”

  醫生抬頭看了她一眼，立刻又轉向江郗城，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見。

  江郗城微微動了一下眉毛，緩緩點頭。

  醫生這才說道：“倪小姐她……不太好！剛剛情況很危急，若是再晚一會兒，只怕……”

  “為什麽會這樣？”傾顏不解，如果只是割腕，那只要輸了血，縫合了傷口就會好起來，何至於……顯然，事情沒那麽簡單。

  醫生微微歎了口氣，“如果只是割腕，還不至於這麽嚴重，關鍵在於，倪小姐現在的身體非常虛弱，我們給她做了檢查，發現她極度營養不良，所以，我們懷疑她此前應該有一段時間在絕食，更麻煩的是，她現在絲毫沒有求生的欲.望，完全是一心求死，這樣……就讓我們束手無策，目前還能用藥維持，可如果……一直這樣下去，即使是神醫，怕也回天乏力。”

  “絕食？一心求死？”傾顏吸了口冷氣，一字一字，清晰無比地說著這幾個字，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的！”醫生搖搖頭，“所以……我們也很為難。”

  “……”傾顏回頭看了眼監護室病床上的珊珊，雙眸緊閉，沒有一絲生氣，完全就是徘徊在生死邊緣，這讓她說不出的心疼。

  “……”江郗城沒有說話，卻是把眉頭蹙的越發緊，臉色陰沉不已。

  醫生看了江郗城一眼，小心地說：“江總，很抱歉，所有的藥我都用了，現在……一切只能聽天由命了！”

  江郗城沉默了一下，緩緩點頭，“知道了！這不怪你！”

  傾顏蹙了蹙眉，“不行！怎麽能夠聽到由命呢？”

  “……”醫生一愣，轉而看向江郗城，他自然是不知道眼前這個女人和江郗城什麽關系，但是……她既然敢這麽說，他也不敢怠慢，隨又看著江郗城，等他發話。

  “傾顏，你聽我說……”

  江郗城剛開口，傾顏就打斷了他，“我要進去看看珊珊，讓我進去，我有話對她說。”

  “別胡鬧，監護室怎麽能隨便進呢？”江郗城自然是不允的。

  “我管不了那麽多了，穿上無菌服不就行了嗎？我有話對珊珊說，我必須進去。”傾顏十分的堅持。

  “你……”江郗城剛想再度拒絕，一邊的醫生突然說道：“江總，讓這位小姐進去吧！現在……倪小姐沒有半點求生欲.望，這位小姐既然是她的朋友，那就進去勸勸她吧！雖然不見就會有用，但是……總要試試看！現在……我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聽到醫生這些話，傾顏頓時生出一種希望，立刻說道：“是啊，讓我進去吧！讓我去跟珊再說說話，也許……也許有希望呢！”

  江郗城低頭看著他，似是用幾秒鍾的時間在做思考，接著，他終於點點頭，“好，你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謝謝！”傾顏下意識地松了口氣，推開監護室的門走了進去。

  關上門的那一刻，監護室裡仿佛是隔絕的世界，除了幾部儀器滴滴噠噠的聲音外，四下裡皆是靜悄悄的。

  她遠遠地站在門口，看著床上躺的珊珊，傾顏心裡一陣陣泛酸，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她的好朋友，那樣一個善良且溫婉的女子，居然會走上一條不歸路，這不是她認識的珊珊，不是！

  傾顏緊握著雙手，幾乎屏著呼吸，一步步向病床上的珊珊走近……

  她的病床邊上，吊著一隻血袋，以及一瓶藥液，臉上扣著呼吸面罩，旁邊的儀器滴噠作響，直到這一刻，傾顏才真的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確認了，躺在病床上的人是珊珊。

  傾顏緩緩坐在床邊，小心地伸出手，覆在了珊珊的胳膊上。

  她的胳膊很涼，仿佛沒一丁點的溫度，傾顏的手微微一顫，卻猶如被燙到了一般。

  那一瞬間，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珊珊，你怎麽這麽傻啊？究竟是什麽事，讓你不惜連命都不要了！珊珊，你怎麽可以這樣？”

  “……”病床上的珊珊自然是不會回答她，隻靜靜地躺在那裡，蒼白的臉色讓人心疼。

  傾顏看著她那隻包著厚厚紗布的胳膊，紗布下，隱約可以看到紅色的血跡，包的如此厚，竟然都能滲出血，可以想像，那紗布下的傷口是多麽的深。

  此刻，傾顏說不出的心疼，吸了吸鼻子，擦掉臉上的淚，再次說道：“珊珊，對不起，這段時間，我因為自己的事情應接不暇，便沒有跟你聯絡，也不知道……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可是，珊珊，你在難過，傷心的時候，忘了有我這個朋友了嗎？你為什麽都不打電話給我呢？至於……你可以說說你的傷心事，雖然……我不一定能夠幫到你，但是……你有沒有聽說過，當你把難過說給別人聽的時候，難道便被分散了一半。珊珊，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曾經給過我鼓勵和幫助，還記得你跟我說過的那些話嗎？為什麽，到了你自己，你卻會變得如此懦弱不堪？你連死都不怕，你還怕什麽？”

  珊珊仍然是沒有半點反應，傾顏看著她，心如刀絞，她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可是……眼淚卻控制不住。

  “珊珊，你快點醒來吧！你知道的，我在這個城市……朋友很少，在這個圈子裡，就更沒有朋友！如果不是你……我不會有勇氣堅持到今天，你給我很多力量。你知道嗎？我一直在努力，我把你當成我的目標在努力，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像你那樣，站在你的高度，可是……你現在卻躺在這裡，你知道……我有多麽心痛嗎？珊珊，你說過，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你的承諾不可以失信，既然……你允了我，你就要做到！我絕不允許，你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離開。你不記得了嗎？我們相約，要再演一部戲的，如今，這個約定還沒有實現，你怎麽可以拋下我！你醒來，必須醒來！”傾顏說得有些語無倫次，可是……她不在乎，只要能喚醒珊珊，她什麽都顧得了。

  一如剛剛醫生所說，她之所以遲遲沒有醒來，是因為……在她的內心深處，不想醒來，排斥醒來，她是一心求死，因為心死了，所以……才不想真的醒來，說到底，她在逃避。

  想到這裡，傾顏又開口，“珊珊，你以為這樣……那個傷害你的人就會難過了嗎？如果是因為那個負你的男人，你就真的傻透了！你死了，只會讓他和另一個女人開心快活，也許……當時，他會內疚幾天，但過後……一年，五年甚至十年，你真的以為……他還會記得你，把你放在心上嗎？這樣的男人……真的值得你為他這麽做嗎？珊珊，你這樣，不僅對不起你的父母，你的朋友，還有悉心栽培你的公司，你最最對不起的，其實是你自己。”

  傾顏一隻手抓著床沿，對珊珊說這一切的時候，她仿佛也是在說給自己聽，當年，江郗城拋下她的時候，她又何曾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呢？如果當時，不是正懷著言言，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會做出這種傻事。

  那個時候的她，也絕望到了極點，突然失去了一切的依靠，無論是精神還是經濟上的！雖然他給了她一大筆錢，可是，那對她來說，卻毫無意義。四年前，江郗城就是她的全部，他那樣子突如其來的拋棄她，她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垮了。

  如今，看到眼前的珊珊，一如看到了自己。人就是這樣，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當你站在事不關己的位置，就可以說出一大堆道理，也可以把前因後果，事事非非都理得清楚，甚至覺得那個身陷迷局中的人太傻了；可是，當自己成為那個親歷者時，一切就不是那麽輕松了。即使什麽道理都明白，可就是沒辦法走出那個泥足深陷的沼澤，讓她欲罷不能。

  傾顏知道，她其實是沒有資格說珊珊的，當年的自己，那種由心而生的絕望，絲毫不比現在的珊珊的差，可是，她卻不能讓珊珊這樣聽之任之，她必須說服她，讓她重新燃起對生活的希望，即使她再愛那個男人，也不值得為他付出生命。

  如今，經過了四年，她早已看透了一切，如果，當年的自己能像現在這樣，她一定會微笑地離開江郗城，同時過得很好。至少……不會在四年後，仍然會像現在這樣，一無所成。

  “珊珊，你聽到我的話嗎？不管你多麽愛他，他都不值得你付出生命，如果他真的珍惜你，又怎麽忍心如此傷害你。想到這裡，你還留戀他嗎？你用這樣的方法，是喚不回他的愛的！知道……怎麽才會讓他捶足頓胸，後悔失去你嗎？”傾顏吸了口氣，緩緩道：“那就是，有一天，你站在比他更高的地方，讓他也需要仰視的時候；或者，你重新覓得一段良緣，擁有幸福的時候；到了那一天，你才是真正的贏了！”

  傾顏專注於說這番話，目光落在一點，半晌才轉過頭，重新看向病床上的倪珊珊。

  只是一眼，她整個人便怔住了，她大氣不敢喘一下，好一會兒才吸了口氣，相信眼前所見。

  一滴淚，正緩緩從珊珊的眼角滑落，她的睫毛微顫，嘴角也跟著抽搐著，整個人仿佛沉浸在無盡的悲傷中。

  她知道，珊珊醒了，她是真的醒了。

  傾顏一把抓住她沒有受傷的手，聲音都有些發緊，“珊珊，你醒了？你醒了對不對？我知道……你一定聽到我的話，珊珊，謝謝你，謝謝你肯醒過來。”

  傾顏咬著嘴唇，激動的無法形容，那一刻，她想和珊珊抱在一起，可卻又不能。開心的淚水順著臉頰滴落，她的心情複雜極了，但更多的，則是一種恐懼之後的松馳，那緊繃的神經，讓她一種快要瘋掉的感覺。

  此刻，珊珊終於醒了，傾顏總算是可以松口氣了。

  珊珊沒有睜開眼睛，只是低低地抽泣著，傾顏輕輕地撫摸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過了半晌，她才幽幽道：“珊珊，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很多年前，我也經歷這樣的痛，甚至……是被逼到了無路可走的境地，不瞞你說，我當時……也有那麽一刹那，萌生過這樣的想法，但是……她不能！我有太多的責任去承擔，我沒有資格去傷害我最親近的人，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我們不能做！否則……你跟那個傷你的男人，又有什麽不同？”

  “……”

  “珊珊，我比任何人都理解你心裡的苦，但是，我必須說，你不可以再做這種傻事！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傾顏一字一句地說道。

  “……”

  她知道她不會說話，傾顏輕輕執起她的手，握住，“珊珊，別忘了我們的約定，我們成為什麽樣的人！清醒一點吧，也勇氣一點，既然死都有勇氣面對，又有什麽不能面對呢？那個男人再好，他背棄你的時候，就已經變成了陌路，你何苦還在執著呢？放手吧，放掉這段感情，放了你自己！”

  床上的珊珊依然是靜靜地躺著，就在傾顏以為，她不會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緩緩掀開了眼簾，嘴唇微動，出了聲，“傾……傾顏……”

  “珊珊……”傾顏驚喜地看著她，那一刻，她覺得仿佛陰霾一掃而光，開心地一下子濕了眼眶，“珊珊，你真的醒了？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倪珊珊看著她，眼中的淚水霎時紛紛而落，蒼白的嘴唇抿了抿，終於擠出兩個字，卻是顯得那樣虛弱，“傾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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