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真的啦，承承親耳聽見的。”顧承驕傲地回答，“不止我，剛才還有馬爺爺聽見了，那個戴大口罩的是馬爺爺麽？我覺得有點像。”

  顧傳聖點了一下頭，說道：“是他，急診室裡的是改裝了的黎斐。”

  黎斐是馬醫生的關門弟子，雖然那家夥後來自己跑去開了家私立醫院，當起了院長，但對自己這位師傅可是尊敬有加，有求必應。

  顧承恍然大悟，他就覺得那個人有點眼熟，可是又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這件事就先不說了，明後天我就會假裝醒過來，你該怎麽做還怎麽做，明白嗎。”顧傳聖快速吩咐著小外甥。

  顧承連連點頭：“我知道。”

  房門又吱呀一聲，顧傳聖瞬間閉上眼睛，調整呼吸。

  要說這病房唯一的好處就是這道門只要有人一碰就有聲響，要準備個什麽簡直輕而易舉。

  顧承揉揉眼睛，轉頭可憐巴巴地望著走進來的季霜羽，糯糯地喊了一聲：“姐姐……”

  季霜羽走過來，摸摸顧承的頭，轉眼看著顧傳聖，一陣揪心的疼。

  顧承怕自己會笑場，抱著季霜羽，將頭埋在她的懷裡。

  病床上的男人麥色的肌膚上泛著一點蒼白，衣服上，臉上都還有著點點血跡。

  昨天晚上還和自己有說有笑，還敢調戲自己，還纏著要和她一起睡覺的人，一轉眼卻躺在這裡，昏迷不醒。

  父親去世時，她還尚小，最後看到的只有父親的一壇骨灰。

  她沒有看到父親那摔下樓後悲慘的模樣，也想象不出平日裡溫和儒雅的父親會變成什麽樣子，在她心目中，就算父親去世，也還是過去的模樣。

  而今，顧傳聖就躺在自己的眼前。

  這一瞬間，季霜羽仿佛將父親和顧傳聖重疊，奄奄一息的似乎不僅僅是自己剛剛確認愛上的男人，還有自幼就為之崇拜敬愛的父親。

  甚至有那麽一刻，季霜羽責怪起顧傳聖來，怪他自己出去，怪他是個傻子，更怪自己為什麽會愛上這麽個男人！

  驀地，季霜羽想，當年的母親是不是也是像她這樣的心情，或者更甚。

  因為深愛，所以憎恨。

  可是，季霜羽還是無法放棄顧傳聖，更無法像母親那樣選擇遺忘。

  但是，要怎麽做才能照顧好他……

  她不是一時衝動，更不想為自己現在的這個決定而將來後悔！

  “承承，你可以幫姐姐一個忙麽？”季霜羽摸摸她懷裡的顧承。

  顧承松開懷抱，仰著頭看著季霜羽：“嗯，姐姐你說什麽承承就做什麽！”

  季霜羽微微笑了一下，說道：“姐姐要先回家拿點東西，也要給你舅舅準備點換洗的衣物，所以，你能在醫院好好守著舅舅麽？”

  顧承忙拍胸脯保證道：“沒問題！姐姐放心吧，承承會在醫院好好照顧舅舅的！”

  季霜羽摸摸他的臉，有些於心不忍，這還是一個幾歲的孩子，卻要承受著比大人更重的責任。

  “外面有護士姐姐，有什麽事情就及時按鈴跟護士姐姐說，或者給我打電話，知道麽？”季霜羽又說。

  “嗯，承承知道。”顧承頷首。

  季霜羽想了想，又不放心地說道：“如果姐姐沒回你電話，有重要的事情就找陳嶽叔叔，請他幫幫忙。”

  這回顧承沒有忙著答應，眨巴著眼睛問道：“姐姐，你是要去哪裡麽？”

  不止是顧承有疑問，就連躺在床上的顧傳聖也心存疑惑，聽季霜羽的口吻，好像是要出遠門似的。

  季霜羽沒瞞顧承，回答道：“姐姐要離開南青市一趟，但最多一兩天就回來。”

  顧承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心想，一兩天？不就正好趕上舅舅“醒”過來麽？

  “好，那承承等姐姐回來。”顧承一點都不擔心地回答。

  季霜羽看著躺在病床上的顧傳聖，走到床頭，彎腰，在對方纏著紗布的額頭上吻了一下，輕聲呢喃道：“顧傳聖，你要等我回來。”

  她站直身體，摸摸顧承，轉身離開了病房，完全沒有留意到那心電監控儀器上心臟跳動的急劇加速。

  顧承跟著季霜羽出去，直到目送著對方轉彎離去，才又進了病房。

  看到已經睜開眼睛的舅舅，顧承又看了看那顯示器上心跳近120的數字，嚇了一跳：“舅舅！你是不是不舒服！這個跳的好快！”

  顧傳聖抬起被裹得不太方便的左手，摸了摸被親的額頭，又摸摸胸口跳動的心臟，感覺著有一股濃烈的情感在全身蔓延。

  顧承眨眨眼睛，微微張大了嘴，他怎麽覺得自己眼花了，看到舅舅身邊有好多好多粉紅色的泡泡？

  “舅舅，你是在為舅媽親了你感到害羞麽？”顧承一句道破真相。

  顧傳聖亂跳的心臟被小外甥這句煞風景的話給打擊得頓時慢了下來。

  “你這個臭小子都跟誰學的！”顧傳聖佯怒。

  顧承笑眯眯地趴在床邊，捧著臉說道：“肯定是跟舅舅學的嘛。”

  顧傳聖也不惱，躺在床上故作哀怨地歎氣道：“唉，孩子大了，就開始戲弄起長輩了。”

  顧承嘿嘿笑了笑，又問道：“舅舅，姐姐會去哪裡呀，要去一兩天。”

  顧傳聖也是一頭霧水，按理說，季霜羽吻在自己額頭上的那一下已經很能說明他們之間的感情歸屬了。

  這種時候難道不是親愛的老婆大人照顧未來老公的最佳時機麽，怎麽他的老婆不但把照顧的重責交給了一個才六歲多一點的孩子，自己去了別處？

  顧傳聖倒不是擔心季霜羽出點什麽意外，也不擔心季霜羽會再次逃跑，而是，這次對方的舉動著實讓他有點不明白。

  離開南青市一兩天，要說是外地，那也就只有新城這麽一個地方是屬於季霜羽最會去的，那她為什麽會這個時間再次去那裡。

  跟爺爺交流？

  剛回來不可能又這麽快過去，再說，老人家雖然沒手機，但養老院裡是有座機的，聊天打個電話就可以了。

  “算了，你舅媽這次真把舅舅給難住了。”顧傳聖不想了，問道，“承承，舅舅的手機是在你那裡還是你舅媽那裡？”

  顧承還沒說話，房門砰地被人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