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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後重生:權傾六宮》79.第79章 落水
  鄒充儀回到房間,不露聲色地抬手印一印額角的汗跡,和桑九交換一個會心的微笑,若無其事地坐下,聲音平穩地吩咐人:“打水。”

  小宮女謝繽紛在一旁輕快地笑了:“早備好了,娘娘今天散步的工夫長,有些晚了。婢子再去看看,怕有些冷。”說著,快步走了出去。

  桑九看屋裡沒人,衝著鄒充儀悄悄地吐一吐舌頭,兩個人都調皮地笑了起來。

  鄒充儀清清喉嚨,挺了挺後脊背:“下不為例。”

  桑九笑著挑挑眉,並不接口,轉身去弄別的了。

  入冬。

  朔風漸起,呵手成霜。

  鄒充儀巳時在小院裡散步,申時在後門外小樹林看陽光,其他時間都在房裡寫字,撫琴,或者,就乾脆溫上一壺采菲從司醞司送來的好酒,一邊小酌一邊看書。

  桑九、花期、橫翠輪流作陪,小廚房的邴阿舍自從知道鄒充儀時常試酒,便卯足了勁兒開始學著做下酒菜,各種鹵味、煎炸等鹹鮮口的小食流水介往正房端。別人不說,四個內侍常被正房飄出來的酒香菜香饞的口水四溢。鄒充儀知道後,忍不住笑,便命阿舍每次多做一些,晚上送去四內侍那裡,讓他們也解解饞。

  花期不飲酒,橫翠要管著外院馬虎不得,桑九成了唯一一個陪著鄒充儀飲酒的人。

  橫翠便想起沈昭容:“何不悄悄請了沈娘娘來?她怕是很愛這個調調的。”

  沈昭容已經連接十多天沒來,這倒是十分少見。

  鄒充儀心中一動,命:“橫翠好主意,去請。”

  橫翠回來時,面色凝重:“宮裡出事了。路修媛失足落水,死了。”

  鄒充儀心中一跳,抬頭定定地看著橫翠,一言不發。

  桑九皺起了眉頭:“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掖庭一點動靜都沒有?”

  橫翠搖搖頭:“一概不知。沈昭容不在蓬萊殿,流光只在角門外跟我說了幾句話,說明日下晌沈昭容過來,再詳細說。”

  鄒充儀微微低頭,想起路修媛脖子梗著後背挺著侃侃而談的樣子,終於一聲長歎。

  桑九見她面上現出戚容,便默默地拿了一個杯子,斟滿酒,往天一舉,酹於地上。

  鄒充儀隻覺面前的酒忽然苦澀起來,卻又伸手端起,一飲而盡。

  桑九便回頭吩咐:“準備素衣,靜候宮中傳旨。”

  翌日,趙貴妃在清暉閣宣布:路修媛落水乃是意外。

  沈昭容使人過來傳話:雖然只是個修媛,皇帝長情,令好好操辦喪禮,這些日子暫時不過來了。

  掖庭宮也動作起來。本來入冬後萬物蕭瑟,此時再一片素淡顏色,更顯得寂寥冷漠。

  鄒充儀心情落落,更加閉門不出,整日只是寫字飲酒。

  直到半個月後,沈昭容才再次來到幽隱。

  沈昭容這次過來,跟著的是飛星:“流光不闖禍,所以留在蓬萊殿支應著。”

  沈昭容顯是極為鬱悶,進門就鎖緊了眉頭要酒吃。

  半個月的紓解,鄒充儀心情已經逐漸平穩,見她不高興,笑著拿了酒盞給她斟滿:“誰又惹著你了?”

  沈昭容一口氣喝乾,銅盞往案上一丟,“喝”地先吐一口氣出來,才沒好氣地答:“誰都沒惹我。”

  飛星在一邊瞧著,抿一抿唇,方道:“路修媛之死怕不是意外,我們小娘要查,被三妃駁了。”

  鄒充儀手上一頓,默了一默,卻問了別的:“路修媛一死,程才人一個人住含冰殿?”

  沈昭容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沒有。路修媛去的當夜,程才人就傷心得暈了過去,崔充容求了聖人,把她接去紫蘭殿了。”

  鄒充儀點點頭,便道:“那你不要查了。這事有蹊蹺不假,但是沒人會幫你,你查不到的。”

  沈昭容身子一震,忙追問:“難道崔充容是怕程才人也出事?”

  鄒充儀看著手中的酒盞出神,腦海裡閃出崔充容和程才人遙遙對視的情景。

  程才人暈倒必是在求庇護,崔充容那時不出手,程才人就有可能被支去朱鏡殿或者含涼殿,那時候,不管她是不是對路修媛之死知道些什麽,也肯定會被狠狠打壓。

  “你最近和崔充容關系如何?”鄒充儀問。

  沈昭容偏頭想了一想,小嘴微微地撅了起來:“她們玩得太雅,我不喜歡。”

  鄒充儀看著她,歎口氣搖搖頭,想了半天,才又勸道:“戎兒,宮裡能跟你玩到一起的,除了裘昭儀其實沒什麽人了。但你和她代表的兩個家族是天然的對頭,裘昭儀的心思深沉,你未必是她的對手。所以戎兒啊,你得耐下性子,好好地跟別人相處。不然,一則偌大的皇宮,一個人實在太孤單;二則一直獨來獨往,看似爽利,萬一有事,卻是人人袖手的境地,太難了……”

  其實沈昭容從鄒充儀說到自己不是裘昭儀對手的時候,就已經開始發愣,以至於後頭的話都沒聽進去。

  鄒充儀注意到了她的愣神,甚至注意到了她眼神中流露的一絲恐懼。

  裘昭儀是不是已經開始對沈戎做什麽了?

  鄒充儀心裡一沉。

  路修媛之死,沈昭容之懼,裘昭儀之變——宮裡要出大事了吧?

  鄒充儀心中一動,溫下了聲音,伸手拉了沈昭容坐到自己身邊,攬了她入懷,低聲道:“別怕,別怕,有我呢。”

  沈昭容聞著鄒充儀身上淡淡的沉水香,心防漸漸放下,忍不住便嗚咽出聲:“鄒姐姐,是不是所有人進了皇宮,都會變得面目可憎、心狠手辣?不能和睦相處麽?不能相安無事麽?聖人又不是個刻薄寡恩的人,大家都好好的過日子,不行麽?”

  鄒充儀唇邊扯出一絲無奈的笑容,輕輕地拍著沈昭容的後背,輕聲道:“乖戎兒,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其實大家也都不想鬥的,都是身不由己啊。女人家,哪來的那麽大野心,哪來的那麽多心眼,誰不想過太平日子?可后宮就是個小前朝,每個人代表的都不是本人。你家阿爺疼女兒,所以不肯讓你知道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不願意讓你攙和進來。可你姓沈,是他唯一的寶貝女兒,怎麽可能置身事外呢?所以戎兒啊,就像當年我在清寧宮告訴你的,你不要怕,要長大。如果不肯變成你討厭的樣子,就得比那些逼你改變的人更加強大。這條路,我能幫你,能陪你,卻不能替你。”

  沈昭容聽著聽著,把臉埋進了鄒充儀的肩窩,不一時,鄒充儀就感覺到了肩頭一片清涼。

  沈昭容在默默地流淚。

  鄒充儀輕輕地接著拍撫她的後背,甚至輕輕地搖搖,口中安撫:“戎兒不怕,戎兒不怕。”

  ……

  兩個人的對話很快傳到了明宗耳朵裡。

  明宗正在看折子,聽到鄒充儀說裘、沈二人是天然對頭的時候,扔下折子,皺著眉低聲喝道:“她還嫌事兒不夠亂麽?”

  孫德福稍稍一停,卻小聲地說道:“可沈昭容聽了這話就愣住了,一會兒就哭起來,問是不是但凡進了宮,就會變得面目可憎、心狠手辣……”

  明宗眉頭頓時擰得更緊,片刻後,方問道:“上回咱們走後,釧兒跟她說什麽了?”

  孫德福咬咬牙,腰深深地彎下去,眼睛看著地面,聲音壓到最低:“你不服我當皇后麽?”

  明宗雙手緊緊握成了拳,脫口怒道:“荒謬!”

  孫德福立馬跪倒,雙手伏地,口中認罪不已。

  明宗臉色鐵青,定定地坐在那裡,半天,方漸漸緩下臉色,伸手道:“把記錄給我。”

  孫德福將鄒、沈二人的對話記錄薄子呈上,又悄聲道:“沈昭容可不像武將家的閨女,這膽子真小!”

  明宗冷哼一聲,隨口道:“什麽膽小?那是都是家教!誰也不是天生膽大的!沈邁一心隻想女兒無憂無慮地長大,所以什麽都不肯教,沈大夫人倒是想教,可惜沈戎已經定了心性,那些肮髒的玩意兒學不會罷了!倒是有膽大的……哼,可見家裡都教的是些什麽……”

  邊說邊翻看,看到沈昭容說“聖人不是刻薄寡恩的人”,眉目一舒;看到鄒充儀說“女人沒野心,每個人代表的都不是自己本人”時,眉頭又緊緊皺起;待看到沈昭容哭得難言時鄒充儀的樣子時,臉上竟然也緩緩流露出一絲溫情。

  孫德福偷眼覷去,明宗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心中自然大定。便又添了些話:“今天早晨聽外間的人說,程才人如今也是半步不出紫蘭殿,每日焚香念佛,都是往生咒、再生經什麽的。聖人您看,路修媛這事兒,還查不查?”

  明宗沉默很久,方歎口氣,喃喃:“查出來了又如何?鄒氏說得沒錯,宮裡這七事八事,其實都不是她們自己要折騰,後頭老有人逼她們改變,鬥不過後頭的人,就只能按照那些人的吩咐,變成面目可憎、心狠手辣的人了……”

  ……

  幽隱。

  鄒充儀點點頭,命橫翠下去:“跟孫公公保持聯系。”

  桑九在一邊卻很不解:“娘娘,孫公公做什麽這樣幫咱們?”

  鄒充儀不以為意地一笑:“你別管。橫豎知道他肯幫咱們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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