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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後重生:權傾六宮》432.第432章 番外:後傳(三)
  十六

  徐知誥在這邊緊鑼密鼓地跟裘烈、沈成和李霍給契丹下套兒的時候,朱某和劉某已經悄悄地找上了崔氏。

  崔氏驚詫,嚇得臉色蒼白地往後躲:“兩位將軍能有什麽事跟我這個婦人說?還請出去。”

  朱某和劉某雖然垂涎崔氏美色,但此時此刻,卻不是大發淫威的時候,所以,一邊肆無忌憚地繞著崔氏的腰臀猛看,一邊輕聲快速地道明了來意:“既然你們有誠意,就趕緊的把具體的計劃拿來吧?”

  崔氏眼珠兒一轉,垂眸,腰杆兒硬了不少:“大巫在等時機,兩位不要急燥。讓沈成那等老狐狸看出來,倒不好了。”

  朱某氣躁,低聲道:“姓徐的天天看我們不順眼,幾個宗室子弟寸步不離地跟著我們,我們倆這還是打著要去帥帳的旗號才能偷偷繞一趟你這裡……”

  崔氏心中一動,臉色大變:“跟著你們的人呢?”

  朱某陰笑一聲:“你放心,我們都不是傻子。他們正在約齊了一起去帥帳請戰,我們倆這也就跟著去了。”

  崔氏放了心,松口氣,趕緊攆他們走,道:“你們先去,回頭把那邊的消息告訴我一聲。我好跟大巫聯系。”

  朱某和劉某都覺出了崔氏的推諉,但互視一眼,卻不動聲色,出了帥帳,彼此都搖了搖頭。

  這個崔氏未必是真心投效契丹的,如今又知道了自己的意圖,看來不能留了。

  到了晚間,過來看望崔氏的徐知誥顯然十分興奮,在帳中走來走去的,時不時擊掌。

  崔氏想起朱、劉二人的說法,忍不住試探:“聽說,京裡來的小郎們集體去請戰了?”

  徐知誥一愣,緊接著眉毛豎了起來:“聽說?你聽誰說的?下午誰來過你這裡?”

  崔氏心下一凜,做了委屈狀出來:“還不是朱劉二人,胡說八道了一通走了——哎!”崔氏連忙一把抓住勃然大怒的徐知誥的袖子,哀求:“徐,徐先生,你先當做不知道好不好?我早已,那樣了,傳出去,只怕還會有人說我居心不良,想要,想要勾引……”

  崔氏忍恥把“勾引”兩個字又輕又軟地說了出來,便低下頭垂淚。

  徐知誥歎了口氣,停下腳步,咬咬唇,低聲道:“你別著急,大總管已經領兵去打契丹了,這回,帶了聖人特意撥過來的火藥箭,威力無比,一定能順利破敵。到時候,咱們一起回了京城,那兩個賊坯子就沒膽子看你了。”

  崔氏一聽,又驚又喜,忙問:“真的麽?大總管去了幽州?”

  徐知誥搖頭,脫口道:“契丹現在正往冀州去,所以大總管……嗯,反正你就知道大總管會一雪前恥,把契丹狗打個落花流水,就行了!”說著,徐知誥露出了一副自己泄露了些重要消息的樣子,驚慌,後悔,然後趕緊衝著崔氏點點頭,匆匆而去。

  崔氏得了這樣重要的消息,不由得低下頭去沉思起來。

  她不確定這消息是否屬實。這個徐美人從頭到腳地不喜歡她,應該不會給她真消息才對。可是,到哪裡去驗證這個消息呢?

  崔氏想起了身體內被南疆巫師種的蠱毒,心裡暗暗地想,是不是應該用裘烈的性命,換這個毒的解法?

  朱某竟然繞開了劉某,趁夜獨自摸到了崔氏的帳中,死死地捂住她的嘴,低聲貼在她的耳邊說話:“裘烈要去冀州。你抽空兒把消息傳回去,當做我的投名狀。”說完,在崔氏身上狠狠地揩了一把油,閃身溜了。

  崔氏嚇得心臟撲通撲通一陣亂跳。平靜下來,暗暗竊喜:消息是真的!

  聽信了崔氏消息的契丹大喜過望,分了四分之一的兵力去冀州等裘烈。

  裘烈當然沒去。

  去的是一萬騎兵、弓弩手和火箭營,帶隊的是當年打過南疆的一位老將軍,姓蔣。

  老人家用兵穩當,保守,且從容。

  著急找裘烈決戰的契丹軍隊銜尾去追,卻不時地被弓弩和火藥箭射死馬射傷人。領軍的契丹首領氣得哇哇大叫,站在馬上吼:“裘烈,聽說你還不到五十歲,怎麽用起兵來,卻像個八十歲的老頭兒?敢是怕死麽?”

  蔣老將軍樂呵呵地聽他跳腳,慢慢悠悠地徹底執行徐知誥的指示精神:“拖死他們!先頭部隊千人隊什麽都別乾,就幫著老百姓搬家。哪兒搬完了你們就往哪兒跑,然後回過頭來打他們一個狠的,然後再跑。留下一片空地,讓他們好好看看咱冀州的風景!”

  ……

  十七

  裘烈在中軍藏了三天之後,又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到處跟大家夥兒打手勢:“兄弟們好,兄弟們辛苦了。”

  崔氏、朱某和劉某,頓時都傻了眼。

  崔氏急忙傳信去契丹:“上當了!裘烈沒去冀州,還在中軍!”

  她只顧著彌補自己的過失,卻忘了南疆巫師壓根就不信任她,這個時候知道自己被裝進了套子裡,立刻就想到只怕是崔氏暴露了,立即作法,遙遙地便將這個女人置於了死地。

  崔氏死得極慘。

  霍郎則立即通過自己的渠道送信去契丹發火:“你好好地殺了她做什麽?我差點被懷疑了!裘烈沒有出門我們誰都不知道,只有裘烈和沈成兩個人知道,就為了看看軍中是不是有內奸!大好的機會離間他們將帥,就被你這一招自毀長城了!如今已經確定了內奸必是崔氏,我是怎麽回來就被人重新提起!不是我機警,一口咬定她就是借著救我的名義,來唐軍內當細作,只怕今日我就要被押回長安了!”

  南疆巫師被霍郎這樣明目張膽地發脾氣,反而覺得可信,心內後悔,便把朱某和劉某的事情告訴了他:“已經開始接觸,郡王殿下如果覺得二人可用,不妨試著跟他們談談。”

  霍郎卻一口回絕:“崔氏一進軍營,此二人的目光就淫邪可厭。本王雖然十分痛恨大明宮裡頭的人,可還不屑與這種人為伍。你自己想辦法跟他們聯系,不要泄露我的事情。否則,明日有更大的好處需要賣了我時,他們連眼睛都不會眨。”

  南疆巫師徹底松了口氣,心頭反而完全信任了霍郎,便答應了下來:“好,我自己處理這二人。唐軍最近還有甚麽動靜?”

  霍郎遷延了一天,回信:“夜來帥帳密議,決定沈成將率精騎出動,襲擾爾等的補給線。你們要小心。”

  但已經遭遇了前頭崔氏的事情,從南疆巫師,到契丹大首領,都對這個消息將信將疑。

  補給線當然重要,但是又有什麽關系?自己反正也都是從附近的村鎮擄掠而已。沒了這邊的,自然還有那邊的。

  何況,也防無可防啊!

  誰知道手下的那幫狼崽子,打草谷會打到哪裡去?

  南疆巫師還稍稍想了想該怎麽小心一下,契丹大首領則看了一眼消息就扔到了一邊:“又是廢話——怎麽就不能告訴咱們怎麽著能拿下太原長安之類的地方?”

  南疆巫師心中一動,卻一言不發。

  霍郎給他們的,是真實的消息。

  第二天絕早,沈成帶了麾下最精銳的輕騎悄然離營,長途奔襲,直奔深州——瀛洲的緊鄰。而契丹大軍,就駐扎在瀛洲。

  ……

  十八

  沈成的騷擾開始了。

  這廝跟了沈二整整十年,後來又整天混在一起,把當年的冠軍大將軍、羽衛總管,後來的暫領鎮軍大將軍、兵馬大元帥沈邁骨子裡的滑不留手、老謀深算和——臭不要臉學了個十成十!

  契丹人打仗,講究直來直去,看誰的馬快、刀沉、力大。

  可沈成的打法,實在是能直接把契丹人氣吐血。

  殺一個就跑。

  而且是好幾個一起殺一個。

  暗器、弓弩、刀槍劍戟、絆馬索,各種花樣都用上。

  只要契丹人有一個落單的,必定會在三息之內慘叫一聲,然後就是人死馬傷。

  不過半天的功夫,一隊五十人的“運糧”小隊,竟然只剩了三十幾個人!

  這即便是在正式的作戰中,傷亡率也已經是契丹人無法接受的了!

  領隊的那個恰是這次南下的契丹大首領的外甥,氣得哇哇大叫:“馬上回去告訴我姨夫,我們不走了!讓他派援軍!我一定要殺了這群漢狗!”

  沈成聽了手下懂契丹話的兵士一翻譯,眼睛頓時綠成了狼:“皇親國戚?太他娘的好了!咱們撞了大運了!”

  沈成帶的人其實不少,五千。

  五千人沒有集中在一起,而是分成了若乾小隊,靈活機動地——殺人。

  大家正在殺的爽的時候,契丹人忽然收縮了隊形。

  三十幾個人緊緊地團結在了一個年輕人周圍。

  沈成的嘴巴差點兒笑歪了!

  送上門來的肥肉啊!

  一聲令下,不到一刻鍾,兩千人悄然合圍。

  弓弩長箭像不要錢一樣,一隊一隊地上前,直接把三十幾個人連人帶馬射成了篩子。

  然後,沈成牢牢記住了徐知誥臨走時咬著後槽牙的囑咐:“一粒米、一匹馬、一把刀、一支箭,都不給他們留下!哪怕一把火燒了,也不給他們留下半分半毫!”

  等到契丹大首領吩咐增援的五百人來時,附近聞著味道跑來的野狼山豬,都已經把五十人的“運糧”小隊啃得屍骨不全了!

  來人嚇傻了。

  半天才反應過來,氣得嗷一聲跳起來,抽出長刀狂呼:“殺漢狗!殺漢狗!”

  契丹人從來沒見過自己的戰士有過這樣慘的死狀。

  傻眼片刻,個個都怒火滔天,齊齊整整地長刀揮出:“殺漢狗,殺漢狗!”

  可惜,話音未落,狼嚎響起。

  附近還沒吃夠的野狼們成群結隊地出現了。

  當然,這其中還有沈成瞧見第一隻野狼後,吩咐人用血腥味,從老遠的山林裡引來的另外幾群。

  狼群撲了上去,五百人夷然不懼,長刀揮開,殺狼如殺狗。

  沈成遠遠地看著,嘖嘖稱讚:“真不愧是草原上殺狼的老手,這動作,這陣型,比咱們嫻熟多了。”

  狼群殺完,五百人也有些手軟,甚至還頗有一些受了傷的。

  領頭的人皺眉:“從咱們來到中原,還不曾見過這樣大的狼群,敢是因為這地方近山的緣故麽?”

  沈成笑了笑,跳了出來,遙遙招手:“不是,是我很想看看狼吃人是什麽樣兒,所以引了這些畜生來,專門吃你們這些畜生!”

  聽他提及是他引了狼來啃了契丹的勇士們,領頭的頓時紅了眼睛,雙腳一踹馬鐙,怒吼一聲:“殺了他!”

  五百人的一隊就這樣跟著沈成跑進了山林。

  然後,嗯,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契丹人被全部殺死在山裡。

  沈成的隊伍,僅有兩個自己跑路的時候崴了腳的,還有兩個不合被山裡嚇得亂竄的野獸不小心頂了肚子的——

  沈成恨鐵不成鋼:“你們還能不能有點兒出息了?我差點兒就零傷亡對全殲了!”

  ……

  十九

  消息傳回大營,大家夥兒都哈哈大笑。

  “騷擾偷襲這件事兒,看來交給沈總管還真是找對了人!”

  晉王的後人們和宗室勳貴的子弟們統統被叫到一起來慶祝。

  霍郎也在其中,正常的溫和的笑,正常的飲酒,正常的,就像不正常一樣。

  終於有人忍不住,悄悄地問他:“通王殿下,不高興?”

  霍郎扯了扯嘴角,低聲道:“高興什麽?大總管上次丟盔卸甲,副總管這次大獲全勝。這樣大張旗鼓地慶祝,不是給大總管心上捅刀子麽?真不知道今兒的事兒是誰張羅著辦的!”

  果然,眾人看向裘烈的臉色,鐵青。

  朱某和劉某看向眾人,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

  徐知誥躲在角落裡饒有興趣地看戲,回頭悄悄地跟羅十六說:“還真別說,通王殿下真是個演戲的高手!絕對的奧斯卡金像獎!”

  羅十六眉骨一跳,額上青筋暴起:“徐先生,你要再說我聽不懂的詞兒,我就破了我不無故打女人的規矩!”

  眾人散去。

  朱某和劉某分別給南疆巫師傳了信過去:“通王似與沈成有隙,出言挑撥其與裘烈關系。”

  南疆巫師看信大喜過望。

  朱某和劉某都不知道霍郎的事情,所以,他們眼中的“有隙”“挑撥”,其實就是霍郎在進行他的細作活動了!

  霍郎,可以完全信任了!

  尤其是,契丹人在深州打草谷的小隊,以及後續趕去支援的隊伍,無一生還,也證明了霍郎告知的“沈成將親自襲擾爾等的補給線”一事。

  南疆巫師立即向霍郎伸出了橄欖枝:“某欲殺裘烈、沈邁,君何以教我?”

  霍郎拿著這張紙條直接衝進了中軍大帳:“成了!”

  已經睡下的裘烈從榻上一躍而起,搶過紙條,一疊聲:“去找徐先生!”

  徐知誥跌跌撞撞跑了進來,臉上的顏色都變了:“出了什麽事?”

  霍郎靜靜地看著她:“南疆大巫已經完全相信我了。”

  徐知誥的身形頓時一松,跌坐在地上,氣急敗壞地低吼:“我的算計什麽時候出過錯?我說那巫師會上當,他就一定會上當!”

  霍郎蹲到她跟前,誠心誠意地問:“那接下來呢?我該怎麽做?”

  徐知誥獰笑一聲,低聲道:“當然是,大戲開唱!”

  ……

  二十

  南疆巫師眼巴巴地等著霍郎的回話,三日後,消息來了:“朱、劉二人有異志,蠢蠢欲動,裘烈已經生疑。日前因深州之勝,又生傲慢之心,現已令太原諸人分批次返鄉。可令朱借回鄉之際取太原,劉出其不意取代州。則君進可攻長安,退可得雲州。然此二人均不可信,若有契丹人行監視之事,最為上佳。”

  南疆巫師連連點頭,忙向契丹大首領獻計:“朱劉有心作亂,單於可令人從旁協助,實則行監視之實。人數不必多,然必得心腹方可——太原富庶,遠勝幽州。況且又可得代州,進可據太原之財,經略天下,退可攜一州之富,兼並雲代——雲州代州本就是契丹的,不過被李唐拿走的日子太久,大家都忘了而已。單於若能拿回祖業,草原之上,誰不敬服?”

  契丹大首領心動不已,待問準了霍郎可信,當朝拍板:“就這麽辦!我領人往南,先去冀州殺了沈成,然後再從那邊去儀州;讓我弟弟去代州,我侄兒去太原——大巫師打算跟著哪一路?”

  南疆巫師卻搖搖頭,提出了不同意見:“單於還是不要輕易去碰沈成,那廝太滑頭,還是某去吧。某在南疆,畢竟也曾經見識過大唐十年的威風。某帶三千鐵騎,再請單於的侄兒幫著領軍衝殺,應該也夠了。然後請單於的弟弟帶著三千鐵騎去代州,單於的兒子帶著三千鐵騎去太原——單於率領大軍緩緩向西南而行,策應三方。若是我等事有不諧,單於分兵相助也方便。若是我等進軍順利,自然是在太原城下匯合——單於看,這個安排如何?”

  大首領算了算,自己帶進來兩萬,打幽州折損了兩千多,前幾天沈成雖然打掉了五百多,倒也不算什麽。南疆巫師、自己的弟弟、兒子帶走的人大約要九千人,那麽自己身邊還剩了八千——足夠了!

  有這八千鐵騎,自己不論想要做點兒什麽,在大唐這片國土上,只怕也是沒人能攔得住的!

  大首領痛快地答應了。

  ——裘烈原以為,還需要再做些什麽,契丹才會分兵,但在徐知誥的堅持下,所有的一切,都提前準備好了。

  比如,朱某和劉某,不不,不僅僅是朱某和劉某,還有被他們暗暗鼓動了的若乾李克用後人,都在一個月黑風高夜裡,被悄悄地喀嚓了。

  那加起來不過三千多的家丁護院,被當場拿下,各自關押——或者,格殺。

  而大軍也慢慢地安靜地分了兵。

  從河北道往代州的山路兩邊,撒滿了毒蒺藜、布滿了打獵夾子,而兩山夾路的地方,則準備好了足量的滾木礌石,弓弩長箭。

  而從河北道進入太原境內的路上,也準備好了密密麻麻、漫山遍野的正式大軍、府兵、義從等等——這個人員召集起來相當容易,太原城內的保甲們叫來,一句話:“契丹要打太原。軍營裡兵士只怕不夠,各位看著先征集一些吧。”呼啦啦,一城的青壯都跑了來參軍:“就算是我們都戰死在外頭,也不能放契丹雜種進太原城!”

  幽州的例子太慘烈,沒有一個人願意讓自己的家鄉父老、妻子兒女遭受那種危險和威脅。

  至於冀州那邊,南疆巫師對沈成——

  雖然徐知誥對裘烈說的是:“那種弄個毒藥還弄得半瓶子水的巫師,論起來打仗,沈將軍綁著一隻手都能打得他滿地找牙!何況蔣老將軍還有一萬人在附近,大將軍不要管那邊了。”

  其實徐知誥很清楚,如果不增兵,沈成,就死定了。

  ……

  二十一

  如果沈成死了,前頭又有敬思皇后害沈貴太妃那件事兒橫著,那裘家和沈家,必成水火。

  鄒家樂觀其成,李家左右逢源。

  但是大唐,將因此,在軍中,形成一道深深的裂痕。

  徐知誥心頭美滋滋地想著。

  再等自己換身體成了功,拿出現在戰契丹形成的影響力,轉眼間就能瓦解大唐軍隊,那天下——

  啊,順利進入南唐時代!

  然後呢?

  然後多簡單啊,臨死留下遺詔,即便是禪位,也不許那個叫李煜的倒霉孫子當皇帝!

  之後……

  咳!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

  看到徐知誥整個人間歇性地又開始神遊天外、眼泛異彩、傻笑連連,羅十六的八字眉又挑起了眉頭:“徐先生,回魂,大總管還等你接下來的陰謀詭計呢。”

  霍郎看著她的詭異笑容,想了想,道:“大總管,南疆巫師對大總管和沈總管的恨意只怕深刻得很,沈總管那邊只有五千人,用得再順手,兵法再高超,也難說能敵得過一個不顧惜契丹人性命的南疆巫師。我想,就算咱們不親自去救,好歹也要增兵。”

  裘烈看著徐知誥歪嘴笑了笑,方對霍郎道:“霍郎放心,我不會事事都聽這個妖人的。尤其是關乎沈成的性命,這個險可冒不得——一則有我裘沈兩家子在南疆結下的情義,我不可能讓他獨自去面對南疆巫師,二則他是行軍副總管,若有個萬一,折了他,咱們的士氣會一蹶不振,三則,真讓他自己領著五千人去打契丹的幾千鐵騎,就算打贏了,他回來也會當著大軍的面兒打我個鼻青臉腫——我不是傻子,諸位放心吧!”

  霍郎站了起來:“那我帶兵去吧?”

  裘烈點點頭:“我再給你五千人,你去接應他。”又看著徐知誥笑了笑,這笑容讓徐知誥毛骨悚然,瞪大了眼睛:“你要幹嘛?!”

  裘烈笑道:“你跟著我,咱們帶一萬人,去冀州!”

  徐知誥臉色一變,跳了起來:“你要去碰契丹大隊?”

  裘烈的臉色一正:“至少,要肅清周邊。沈將軍拖住南疆巫師,我就必須要把契丹人留在河北道!”

  徐知誥的頭搖成了撥浪鼓:“不行不行!你們倆不能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契丹人和南疆巫師會迅速合兵,不僅咱們一開始分而治之的策略會失效。而且,以南疆巫師對你們倆的恨意,他絕對不會顧惜契丹人的性命,到時候下個毒念個咒的,不行不行,不能冒這個險!”

  裘烈啼笑皆非:“怎麽會是同一個地方?深州和冀州,隔著老遠呢!”

  徐知誥噎住。

  呃,好吧,看輿圖時忍不住以火車的速度計算了一下行軍……

  裘烈大手一揮:“這事兒你不懂。咱們就這樣辦了。霍郎,你先走,我隨後出發。”

  霍郎笑了笑,起身,叉手向徐知誥微微欠身:“徐先生,多謝你,各自保重。”然後鏗鏘離去。

  徐知誥看著他頎長的背影發了好一會兒愣,才轉回頭陰陽怪氣地對裘烈說:“你就那麽擔心我陰死沈成?真是袍澤情深哪!”

  裘烈頭也不抬地看輿圖,心中默算帳下軍士的數量,兵種搭配,力量對比,隨口道:“共過生死的戰友情誼,你這種滿肚子險惡的長發婦人,一輩子也懂不了。”

  徐知誥臉色頓時鐵青。

  羅十六在一邊,盯著“徐先生”耳垂上的細小耳釘孔,歪著嘴笑。

  ……

  二十二

  “呸”地一聲,沈成吐掉口中的沙子,抹了一把臉,回頭看看,邊喘邊低聲問親兵:“甩掉了?”

  親兵喘得比他還厲害,上氣不接下氣,點點頭,心有余悸:“這是日了他們全家姐妹了麽?怎麽追起來不要命的?”

  沈成咧嘴一笑,道:“夯貨!忘了啊?南疆十年,何止是他們全家的姐妹,人家親戚朋友加起來多少人,不是死在咱們唐軍手裡的?”

  親兵咂咂嘴,低笑著搖頭:“那敢情!要是我,我也玩命追!將軍,接下來咱們怎麽著?”

  沈成眨眨眼,屈指算算時間,笑道:“既然都追著咱們來了,估摸著大家夥兒應該都撤出去了。咱們在這老林子裡再轉半天兒,等他們煩躁了,咱倆就偷偷沿著那道山梁找大家夥兒去。都這個日子了,南疆巫師也親自出動了,那就應該是姓徐的計策成了。咱們接下來得一點兒一點兒地把臨近冀州的老百姓們搬走。然後往那邊靠攏——蔣老將軍還在那邊,咱們跟他匯合了,轉回頭包他們個饅頭餡兒,吃掉南疆巫師的這三千鐵騎!”

  親兵被他說得興奮起來,悄悄地用力一揮拳,“嘿”了一聲!

  就這一聲兒,那邊契丹人立即大喊起來:“這裡,這裡!”

  沈成一巴掌拍在吃吃低笑的親兵腦袋上,罵罵咧咧:“個小兔崽子!送了命可就什麽都沒了!趕緊跑!”

  兩個人一道煙兒鑽進了山林。

  ……

  蔣老將軍那邊已經收到了消息:副總管沈成正引著南疆巫師帶領的三千鐵騎在深州兜圈子,但圈子的重心漸漸偏移,有點兒往冀州來的意思。

  打了一輩子仗的老人家立馬明白過來了沈成的意圖,一拍大腿:“沈家這個娃娃,膽子大得能包住天了!他這是要老夫趕過去,一口氣把這個南疆巫師率領的三千人都弄死!”

  手下人頓時手癢起來,可勁兒攛掇:“將軍,咱們把冀州的老百姓都藏起來大半了,這個場子真的夠大了。要不,真的,配合著沈總管,咱也來上一大口肥肉?”

  蔣老將軍手扶白髯呵呵大笑:“送到嘴邊的好料,豈有放過的道理?走!咱們也去!”

  蔣老將軍悄沒聲息地將冀、深二州的交界處的老百姓撤了個乾淨。然後悍然出現,躍馬揚威:“我老人家一輩子堂堂正正,前頭冒充了裘大總管那麽多日子,也夠憋屈了,今日仗著人多,我得好好收拾一下契丹狗賊!”

  對於這種挑釁,南疆巫師什麽反應都沒有,他最大的執念是裘、沈二人,對於其他人,沒胃口。

  但是契丹大首領的侄兒卻咽不下這口氣,再一計算,跟南疆巫師說:“以前陣子看沈成的狀態,他手裡剩下的人,不過千余,我給大巫師留一千鐵騎壓陣,省得沈成跑來夾擊我們。余下的一千五百騎,我帶上,去殺那個老不死的!”

  南疆巫師百般勸阻不住,想一想,正經打仗自己畢竟不懂,但至少看見過契丹騎兵一千人便衝垮唐軍的萬人步兵大陣。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危險——那個老頭兒也害得自己誤殺了崔氏那一枚好用的棋子,也的確可恨。

  “事有不諧,你隻管往回退,咱們合在一處,便天下也去得,慢慢殺了他們雪恥就是。”

  這種話,年輕的契丹將領怎麽會放在心上,一陣風似的就直奔蔣老將軍的戰陣去了。

  蔣老將軍的笑容頓時陰險起來。

  且戰且退,不過半天,就把契丹人活活地分成了兩部,相隔三十多裡地。

  看看差不多了,蔣老將軍一聲令下:“合圍!燒死這幫契丹狗!”

  俗話說:招兒不在多,好用就行。

  招數還是以往的招數:合圍,攢射,火藥箭,大片的牛油!

  一千五百契丹騎兵活活地被燒死在冀深邊境上。

  南疆巫師雖然不會打仗,但反應非常快,一看蔣老將軍的人馬數量,頓時臉色變了——這怕是有上萬吧?!

  想想蔣老將軍冒充裘烈時的穩當和陰險,再想想沈成的用兵如神,即便以契丹騎兵的悍勇,只怕也要吃個大虧。

  何況自己只剩了一千人!

  何況自己還不是真正的戰將!

  南疆巫師當機立斷,撥馬就跑:“分兩百人阻擊,剩下的跟我回瀛洲,找單於來報仇!”

  沈成哪裡肯讓他就這樣從容來去,一聲呼哨,五千人忽然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鋪天蓋地地追過去。

  加上根本不肯休整的蔣老將軍,一萬五千人浩浩蕩蕩地銜尾追殺了下去。

  餓著肚子、殺不著人的契丹騎兵,死傷無數。

  不過,南疆巫師自己,還是有驚無險地回到了瀛洲。

  契丹大首領看到他損兵折將,又死了一個子侄,凶相畢露:“大巫師,你到底會不會打仗?”

  南疆巫師坐在那裡捶腿,沒好氣:“幸虧這是我去了,要是單於親自去,只怕唐軍拚了性命也要留住你——不妨告訴你,沈成和之前那個冒充裘烈的老東西,一共帶了一萬五千人!”

  契丹大首領這才冷靜下來,想一想,又高興了:“如果是這樣,裘烈自己必定還帶著不少於兩萬人,那太原和代州一定並沒有什麽守軍,這兩個州府若是拿下了,咱們進可攻退可守,我也能跟草原上的叔伯兄弟們交代了——那位通王的消息還真是沒錯!”

  南疆巫師心裡輕蔑,口中卻還得恭維:“單於謹慎是福。不過,既然沈成露了行跡,我也留了人綴著他們,那我們是不是就可以……”

  契丹大首領猛點頭:“不錯!你歇一歇,咱們明早就拔營,給我外甥和侄兒報仇去!”

  ……

  二十三

  太原和代州其實跟他們半文錢的關系都沒有。

  因為他們的人,兩路,加起來六千,都死在半路上了。

  拋屍深山。

  太行山脈很長、很深,所以,六千人馬,很容易就,找不到了。

  兩地的府兵民夫趕著車,拉上契丹人丟下的刀箭、馬匹,悠悠閑閑地回了各自的家。

  消息迅速送到了裘烈這邊,裘烈仰天大笑,在半路上傳令下去:“各路人馬,都給老子去冀州!咱們這一次不是要求大勝,而是要求個全殲!讓他們一個都回不去!”

  徐知誥一算時間,急忙跟裘烈說:“快讓通王把那個南疆巫師誑走,不然,魚死網破之際,誰知道他會使出什麽毒計來!”

  裘烈經歷過南疆之戰,對那邊部落的聖女啊、族長啊、大巫啊這些人臨死之時給唐軍造成的傷害強度,那可真叫記憶猶新,立即傳令:“飛馬去尋通王,令他即刻依計行事。”

  霍郎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麽遲鈍。

  一聽說瀛洲的契丹大首領全軍拔營,直奔冀、深交界而來,就知道四下裡已經都動了手,當機立斷,立刻悄悄給南疆巫師傳信:“我奉命來給沈成增援,身邊帶的都是自己人,你若有暇,快來,咱們當面商量一件大事。”

  南疆巫師謹慎,怎麽肯在這種時候離開契丹人大隊,以身犯險?便推脫:“我要跟著單於去殺沈成。這件事情對我來說就是最大的事情。”

  霍郎聽了消息,心中暗笑,便親自對傳信的人發了脾氣:“他傻嗎?沈成有長安重要?有皇帝重要?你去給我把他叫來!”

  傳信的人得了南疆巫師的囑咐,越見霍郎發火兒,越是恭謹:“大巫師這個時候只怕走不開,單於倚重得很。您有什麽事,跟我說一樣的,我是大巫師的弟子。”

  霍郎這才緩了緩神情,上下打量一會兒,才說:“既然如此,時間也太緊,我就不讓你們一趟一趟地跑了。我告訴你吧——”

  霍郎裝腔作勢了半天,才告訴傳信的人,他自己想當皇帝。

  ——這個情緒,早在霍郎第一次見南疆巫師的時候就已經醞釀了許久,所以南疆巫師越看到霍郎驕傲,就會越相信這是霍郎的本性。

  霍郎就神秘地告訴傳信的人:

  裘烈已經拔營往這邊來,那是因為怕被沈成搶了自己的功勞和風頭。所以到時候,只要契丹大首領分清了他們二人誰是誰,就放過沈成,拚命地追著裘烈打,自然就會給他們二人製造出巨大的誤解來——各個擊破,總比讓他們團結一致要容易得多。

  而霍郎自己,則悄悄帶著一千心腹家將,從小路趕回長安,只要一進都畿道,自己就會大張旗鼓當做報捷的先頭部隊,趕回去見孝宗。

  以霍郎與孝宗的交情,孝宗必定興高采烈地親自接見。

  那個時候,如果南疆巫師也在霍郎身側,就不怕神策軍和羽衛,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孝宗一舉擒下,到時候,讓被製住心神的孝宗當朝下旨禪位,霍郎就能趕在沈成和裘烈反應過來之前,順利登上皇位。

  霍郎說得繪聲繪色、心馳神往,加上表情陰鬱猙獰,傳信的人立即便信了個十成十,二話不說,轉身拔腳往回跑。

  南疆巫師得到消息,激動得雙手都顫抖了:“我早就看出來他有野心,如何,戰事一膠著,他就覷著了最有利的機會!”

  立即去找契丹大首領:“我畢生的夙願,就是殺光裘沈兩家,掀翻大唐李家,如今有這樣上好的機會,還望單於成全!借我一哨人馬,我要殺奔長安!”

  契丹大首領也心動了,但卻還要攔上一攔:“你不是要掀翻李唐麽?李霍不也姓李?到時候他一旦登基,只怕咱們都會被他陰成階下囚。”

  南疆巫師獰笑連連:“單於高看了他,也小看了我。李霍若是能乖乖給單於割讓幽雲及附近各州,我就遂了他的心願,讓他當幾年傀儡皇帝;若是他到時候敢跟我翻臉——他殺得了孝宗,我就殺不了他麽?反正我的願望原本就是報仇而已,並不指望自己能活著!”

  又跟契丹大首領表白:“顛沛多年,虧了單於收留,給我報仇,還送了單於子侄們的寶貴生命。即便我死在大明宮,能把大唐天下攪個大亂,讓單於成就不世功業,也算我給單於報恩了!”

  雙膝跪下請求:“請單於借我一百精兵!我帶著他們混進李霍的軍中,哪怕殺不了大唐皇帝,也能把長安燒個底兒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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