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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穿殘漢》第七節 孤之所欲
  話說蔡吉之所以會一次又一次地透過林飛向墨門揮舞橄欖枝,一來是想招納更多的墨門人才為己所用;二來則是因為墨學與儒學同屬正統的顯學,有著豐富的文化內涵和較高的學術價值。借墨學之名對外傳授自然科學,能讓科學在士林中以顯學的姿態示人,免得被人誤會為方術,甚至汙蔑為巫蠱之類的旁門左道。要知道蔡吉向來反感外界對她的各種神話。雖然礙於戰略需要她暫時還無法對外解釋“山崩地裂之術”、“聚砂成鹽之術”的奧秘。但蔡吉始終認為科學歸科學,宗教歸宗教,任何借科學知識來宣揚宗教的做法都是在褻瀆科學,愚弄民眾。

  所以蔡吉不僅在講武堂開設了算學、墨學等專科傳授自然科學,還像扶持何晏那樣扶持段芝作為青州墨學的代表人物。段芝也著實沒讓蔡吉失望。這位已過而立之年的書呆子,或許論風度不及何晏,論口才不及林飛,論聲望不及徐嶽,但他有一顆真摯的求知心。早前蔡吉也曾封段芝為工部侍郎,卻被他一口給回絕了。段芝給出的理由倒也簡單,“余要治學,莫以俗事相擾。”值此血雨腥風、爾虞我詐的亂世,君主許以的高官厚祿竟被段芝當作“俗事”來推脫,難免會被人恥笑為“傻子”。但也正是這份淡泊名利,一心求學的赤子之心令段芝名揚士林,進而吸引了一批年輕學子將其奉若導師。

  值得一提的是前來向段芝拜師學藝的學子絕大多數出身富裕家庭甚至有些還是名門子弟。而那些家境貧寒的學子則更加傾向於研習經學,畢竟學好算學、墨學也是需要一定天分的。無獨有偶後世隋唐年間需要加考詩賦的進士科固然榮耀顯貴,能掛花遊街、曲江賜宴。連帶士林華選也是進士科的專稱,但多數學子還是會選擇去考明經。因為詩賦不僅講究天分。還需要長期的藝術熏陶。相比之下死記硬背的經學才是寒門子弟通往仕途的捷徑。

  蔡吉對此倒也看得很開,數、理、化的研究本就是智慧與金錢的結晶。世家豪族肯投錢投精力研究科學未嘗不是件壞事。更何況加試數理化取仕總好過加試詩詞賦取仕。

  不過近期段芝並沒有在鹿鳴樓開講。這倒不是說他視鹿鳴論壇為“俗事”。而是因為今日乃是段芝成親的大日子。至於新娘正是當年放言要嫁“騎駿馬、穿銀盔、美須髯的大英雄”的令狐九。

  這不,聽完何晏談玄蔡吉在一乾侍衛簇擁下出鹿鳴樓。就見早已在外等候多時的鈴蘭躬身行禮後,趨步上前在蔡吉的身旁耳語了幾句。蔡吉聽罷鈴蘭所言抬頭看了看天邊泛紅的夕陽,繼而轉身饒有興致地向身後的林飛問道,“今日仲苗大婚,正傑可去道喜?”

  林飛撚須頷首,“難得仲苗大喜,豈可不討杯酒喝。”

  說罷兩人相視一笑,雙雙登上馬車。驅車前往位於城南的的段府。段芝與令狐九的婚禮屬於典型的漢家婚禮,從酒宴、奏樂到撒帳、鬧洞房一應俱全。蔡吉的車駕還未到段府,遠遠就見段府大門張燈結彩好生熱鬧。

  得知國君蒞臨,現任段家當家段融趕緊三步並作兩步出門相迎道,“君上駕臨,未曾遠迎,罪過,罪過。”

  蔡吉對著誠惶誠恐的段融擺了擺手道,“今日仲苗大喜。沒有君臣,只有親家,段卿不必行此大禮。”

  聽聞蔡吉自稱“親家”,段融由不得兩眼放光。心中一陣竊喜。須知早前就曾有人認為以段芝今時今日的地位明媒正娶個婢女實在太過委屈。段芝雖說從不在意外人的閑言碎語,身為兄長的段融卻是難免會有些遺憾。要知道在蔡吉亂入之前,段家固然是通過兼並土地。販賣私鹽成為了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可出了黃縣、出了東萊還真沒什麽人會把段家放在眼裡。如今段家好不容易出了段芝這麽個名動士林的學者。依照這個時代的標準名聲鵲起的段芝理應娶個書香世家的閨秀,進而通過聯姻提高段家地位才是。不過考慮到令狐九既是管承的表妹。又是齊主的親信,段融此刻細算下來發覺弟弟的這樁婚事倒也不算太虧。不過表面上他還是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連連自謙道,“豈敢,豈敢,君上請。”

  上了正廳段融奉蔡吉坐在首座,跟著又派人將其父段奎攙扶來正廳見駕。且見這位曾經多次與蔡吉鬥法的“三老”,而今已是肢體僵直、目光呆滯,渾然不見昔年的精明與強乾。據說早在七前段奎便已陸續出現了易忘事,常迷路,乃至不識人等症狀,段融為此還曾求醫於華佗。可就算是兩千年前的神醫也治不好被後世稱為老年癡呆的癔症。所以自打五年前起段融便開始取代其父稱為段家新一代的當家人。

  蔡吉當然不會同一個老年癡呆患者多計較什麽。事實上若非今日段芝大婚,段融都不會讓他老爹出來見人。不多時司儀宣布新人拜堂,就見一席新郎裝束的段芝紅綢牽著同是新娘裝扮的令狐九,惹得周圍一乾賓客連連起哄。

  一通熱鬧的儀式過後,段芝與令狐九開始逐一向在場的賓客敬酒。當頭一杯,自然是先敬蔡吉。望著面前在段芝身旁小鳥依人的令狐九,蔡吉不由地想起了自己與令狐九頭一次見面時挨她巴掌的情景。令她一時忍不住感慨萬千地朝令狐九打趣道,“阿九,仲苗迎親可曾騎駿馬,穿銀甲?”

  蔡吉的戲言令狐九回憶起了昔年的“豪言”,一時羞得雙頰飛紅,但她嘴上還是頗為自豪地回答道,“仲苗雖未騎駿馬,穿銀甲,然在阿九心中仲苗就是大英雄。”

  段芝見令狐九當眾稱他為大英雄。亦是漲紅了臉一個勁地在旁邊傻笑。說起來他與令狐九之間的故事其實很簡單,就是蔡吉派段芝給令狐九等人授課。兩人相處久了互生情愫。然而這份簡單的情緣對於卻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享有的。此刻蔡吉眼角的余光就掃見身旁的鈴蘭眼中透著股子悵然若失,遂將話鋒一轉說了幾句應景吉利話。便讓人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對玉如意贈予眼前的新人。

  蔡吉的玉如意固然貴重,但在段融的賀禮面前卻是黯然失色了不少。段融贈予新人的是三匹極為罕見的花布。布匹的質地柔軟舒適,花色帶著極其濃鬱的異域風情,最為重要的是此布非麻非絲,顯然是由一種眾人從未見過的纖維紡織而成。

  且就在眾人對段融所贈禮品嘖嘖稱奇之時,蔡吉倒是一眼認出這三匹是蠟染過的棉布,於是脫口而出道,“此乃棉布乎?”

  段融趕緊拱手應答道,“君上好眼力。身毒國有木棉。名喚吉貝。吉貝所織之布名曰白氍。此布正是身毒氍。”

  身毒是漢朝對印度地區的稱謂。吉貝則是古人對棉花的別稱。所以照段融的說法這三匹布應該是極其稀有的印度棉布。之所以說稀有,是因為這個時代的中原地區尚未引種棉花。而閩、廣地區的木棉則主要是填充衣物用來保暖的,並不適合紡織。所以在後世極為常見的棉布在漢末還屬於稀有的舶來品。

  蔡吉作為穿越者心知棉花和棉布最遲終將在唐朝傳播到中原,並在宋朝得到普及。考慮到這是一條不錯的發財之道,蔡吉便向段融詢問道,“伯明,可否將貝吉引種至中原?”

  聽聞蔡吉有心在齊地引種棉花,段融不禁面露難得道,“回君上。交州倒是有木棉,然木棉喜濕熱,恐難移栽中原。”

  蔡吉聽段融這麽一說,也覺得有些道理。畢竟引種外來物種總得先有個過渡。且見她低頭沉思了片刻又向段融提議道。“伯明言之有理。卻不知南方可有無主之地,或可用來試種身毒吉貝。”

  “南方無主之地?”段融經蔡吉如此一提醒,頓時腦中靈光一閃。下一刻就見他回過頭衝著一個年約三十的壯實男子招呼道。“安章,汝曾言會稽東南有巨島。島上可有人煙?”

  被稱為安章的男子趕緊走出人群抱拳道,“回東主。巨島去郡二千裡。土地無霜雪,草木不死,四面環山,山中居有山夷,人皆髡頭,穿耳,夷酋各號為王。”

  蔡吉根據男子的描述大致可以判斷段融等人所說的“巨島”多半就是台灣島。於是她又跟著求證道,“此島可又稱夷州?”

  安章先是微微一楞,旋即心悅誠服地拱手道,“君上英明,閩人確實稱此島為夷州。”

  蔡吉聽罷對方所言心中頓時就有了底。台灣與閩越地區的民間一早就有往來。歷史上孫權正是聽說夷州有數萬人家,擄來可以補充民力,擴大兵員,所以才在黃龍二年(230年)春派遣將軍 衛溫、 諸葛直率領萬余名官兵“浮海求夷洲及澶州”。當時孫權的這支部隊在台灣駐扎了大約一年時間,後因軍士水土不服才返回大陸。蔡吉的目標不在於擄掠人口,而是打算在台灣島的北部開設港口建立一個據點。該據點一方面可以為南下的商隊提供補給,另一方面也可試種一些商隊從東南亞引進的農作物。此外台灣島氣候怡人十分適合種植甘蔗,其在後世有“亞洲糖缸”之美譽。倘若能在島上開拓出甘蔗種植園,那蔗糖必將成為齊國另一項特色產品。

  越想越覺得方案可行的蔡吉立馬便向段融點頭指示道,“此島可用。伯明,汝速組建船隊,浮海夷洲開港建寨,若能種出貝吉、香料、甘蔗等物,則日進鬥金不在話下。”

  段融聽罷蔡吉為其描繪的誘人景象,不禁也隨之躍躍欲試起來。莫看這位段家大老爺已經年過四十不再親自領隊出海,段家的船隊卻是已然由十年前幾條海船發展壯大到了大小近百余艘海船。商隊最遠一次甚至到達了印度洋上的黃支國,段融所贈的三匹蠟染棉布就是自黃支國購得的珍品。至於剛才被段融點名的顧安章則是專替段家走南洋路線的船老大。也正因為如此,段融才能深切體會到蔡吉的良苦用心。

  須知夷州雖與會稽郡相隔兩千余裡,但相比黃支國等海外番邦,夷州離中原還是比較近的。倘若如蔡吉所言將海外番物移栽到夷州,那將意味著商隊能縮短一半甚至八成的路程得到海外奇貨。而且蔡吉的諸多奇思妙每次都被證實是有的放矢。故而段融相信蔡吉選擇在夷州開設港口必然能如其所言讓段家發一筆大財。

  有道是富貴險中求,漢朝人可以為了海外奇珍異寶可以駕駛帆船乘著季風花上大半年的時間由太平洋遠航到印度洋。在離大陸兩千裡外的島嶼上開建港口之類的粗活自然也難不倒漢朝的商人。就見段融拱手一拜道,“諾,臣必不負君上重托。”

  蔡吉得了段融承諾心情大好,旋即素手一揮道,“今日乃仲苗與阿九大喜之日,浮海建港之事稍後再議。”

  眾人聽罷蔡吉所言,或是在心中暗暗盤算如何在即將籌建的夷州港中分一杯羹,或是轉而向兩位新人道喜,更有甚者還有好事之徒聚在一塊兒交頭接耳地籌劃起如何鬧洞房來。偌大個正廳刹時便沉浸在了一片歡騰之中。

  蔡吉坐在主坐上,饒有興致地環顧著四下氤氳的燈光中行著酒令的男子,笑著花枝亂顫的婦人,搶著喜糕的孩童,乃至枯坐在一旁臉上似乎煥發出光彩的段奎。面對此等熱鬧祥和的景象,一股從未有過的滿足感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

  下一刻坐在蔡吉身旁的林飛與鈴蘭不約而同地聽到他們的君上兀自呢喃道,“此乃孤之所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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