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像了個閹人。”
一位大師撇了撇嘴,不屑地說道。
當年的絕世天才陵巡子,不過弱冠之年便結成金丹,而立之年便能威懾金丹巔峰,何等威武,何等霸氣。
雖然在座的各位都看不慣陵巡子,然而對他的天資都是很清楚的。
如此天才,不驕傲才奇怪了。
不過一年多以前還威武不可一世的天才修士,如今就變成了這副卑躬屈膝的模樣?
在座的各位都不太信啊。
不過無論他們信與不信,都與老道無關了。
這群自我封閉的法門,只要出了他們的地界,他們便是瞎子和聾子,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
只要他們一走,老道還不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老道哼著小曲兒回到了小樓的密室。
“師父,您回來了。”
景原乖乖地盤坐在墊子上,端端正正地向老道行禮。
“徒兒,那群人為師打發走了,以後咱們沒必要再躲藏,光明正大地上街都行。”
“辛苦師父了。”
景原簡短地答道,聽起來像卻是在憋笑。
“徒兒你怎了?憋著笑呢?”
“師父,徒兒想學演技。”
“啊?”
老道愣了一會,然後才記起來,他曾經在大廳裡設置過傳音法陣,當時是為了方便竊聽來往鄭中堂家的客人。
畢竟很多時候,這些客人就是老道要下手的人。
鄭中堂自然是同意設置傳音法陣了,然而這法陣用到的次數卻並不多,自從最後一次使用過後已經過了兩三個月,老道都忘了這茬了。
結果今天在大廳裡飆演技,卻被徒兒聽了個全套。
“老了,記性不行了。”
老道略顯尷尬地笑著說道:“這得有經歷才能學,為師實在是教不了。”
“那徒兒能學小鑄劍術嗎?”
“自然可以,這法子不是很難,你看這……”
景原認真地傾聽著,將小鑄劍術的口訣牢牢記在心中。
“好了,徒兒來試試看。”
老道隨手拿了一塊法力耗盡的晶石放在景原面前,讓他拿這個來試驗。
景原連結手印,將法力送入對應的經脈中。
“急急如律令!”
隨著景原的咒文,晶石晃晃悠悠地浮了起來,隨著他的指揮在密室裡到處亂竄。
“師父你看,成了!”
“不錯,不過小鑄劍術只是小道,這假期裡,為師便教你真正的道法。”
“是,師父!”
景原開心地叫嚷起來。
師父傳他的那些法術,基本上都是些所謂的“生活小法術”,如用來防蟲防蛀的防塵符,避免打攪的禁聲陣,防賊用的閉門禁製,甚至還有和雞肋沒什麽兩樣,主要拿來叫門或者叫陣的獅子吼。唯二會用的法術,便是老道教給他關鍵時刻拚命用的兩個雷法。
然而那兩個雷法用一次便能抽掉他體內一半的法力,用兩次就只能任人宰割了,論起實用性來還不如他自己發明的“景原的隨身板磚”。
起碼無形無相的板磚幫他砸翻了不少人,而那兩個看起來威猛無比的雷法,卻連一個人都沒碰到過,反倒是讓他自己吃了好大的虧。
“我道門法術分數個種類,有祝由、雷法、傀儡、符篆等數種,今日便從祝由術開始講起。”
師徒二人坐而論道,從最古老的符水講到咒法,從咒法又講到雷法,朱砂畫符,銀線布陣,無一不講。
景原第一次感受到諸夏道法是有多麽的精深,多麽的龐雜,幾乎包羅萬象,無所不有。
無怪乎諸夏法門面對西陸魔法一直都不在乎,壓根兒不在乎。景原自己也不得不承認,如果不是師父從一開始就給他灌輸西陸法術更加成熟優秀的思維,他絕對不會認為那些紅夷的邪魔外道能和諸夏法術相提並論。
接下來的一個月裡,景原一直在向老道學習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道法,有些被老道用西陸方法解析改良,有些卻是原滋原味的道法。
直到七月十七,方才停下。
因為鄭中堂又有事情得麻煩老道了。
這次不是和大金國爭權奪利了,而是要對付亂黨。
亂黨不止一批,當年老道去支援的號稱要推翻大金國的只是亂黨中的一支而已,還有一支則是當年的維新余孽,逃到海外扶桑國,遙控大金國內的亂黨大肆宣揚他們的歪門邪道。
雖然嘴巴上說是亂黨,然而這群亂黨卻是支持大金國的,只不過支持的方式大金國不大喜歡,所以只能委屈一下他們當亂黨了。
“不是亂黨,卻被當做亂黨?”
景原的小小腦袋還不能理解這麽複雜的東西,因為支持的方式不對,所以忠臣也得當亂黨?
“個中理由非常複雜,鄭中堂也打了不少主意,不過這些和咱們沒關系,咱們好好做事就是。”
“是,師父,這次我們去哪裡?”
“在華亭府,江南那邊了,徒兒你這次便別跟著去,好好待在這修煉。”
“師父,為什麽不帶上我?”
景原有些委屈地問道:“莫非是因為路途遙遠?”
“為師和你說過,在你從西陸歸來之前,千萬不要碰東方的亂攤子。”
“徒兒記得,但是徒兒以為師父您投靠鄭中堂……”
“你以為為師投靠鄭中堂,當鄭中堂的打手,就算是踩了這灘渾水了?”
“徒兒以為沒錯,畢竟師父您帶著我殺了不少人,也害了不少人,這些人不都是大金國的權臣嗎。”
“大金國的權臣?”
正在收拾東西的老道翻了個白眼,將整個包裹塞進袖子裡,轉過身來對景原說道:“那些薩滿,也配叫權臣?”
“師父您不是說過,薩滿地位很高嗎?”
“地位高是地位高,但是薩滿與那些權臣畢竟不是什麽親密無間的合作關系,雖然說得好聽是什麽供奉長老,但是實際上不過是打手而已。”
“打手?”
“是的,打手,為師也不過是打手,手下打手廝打,與上面的大人物是無關的。”
老道指了指天花板,冷笑道:“就算薩滿被乾掉了幾十個,百來個,只要死的不是雅哈齊那種一言九鼎的人物,誰會關心?”
“……徒兒以為薩滿們皆位高權重。”
“位高權重?待遇上倒是位高權重,然而實際上他們與為師都是刀,就算是有能耐在百裡之外取人首級,那也只是一把飛刀而已,無論如何珍貴,說到底也不過是工具罷了。
“身具法力之人,超脫世俗,這既是規矩,也是我們這些刀子的主子最愛的脫罪法子。薩滿殺人官府不能管,就算能管也說不能管,就是兩個薩滿打得腦漿子都飛出來了,只要不被平民百姓知道,那就是不存在。看,多麽完美的刀子,不僅鋒利,而且殺了人官府都沒法管。”
景原語塞。
沒錯,他和他的師父是坑了不少人,也經常栽贓陷害別人,但是論起殺人,卻從來沒殺過那些位高權重的人。無論是暗殺、明殺還是咒殺,受害者無一例外都是薩滿。
原來他們只是刀而已?
“師父,您……就樂意當一把刀嗎?”
“為師除了當刀以外,還能做什麽?”
老道有些淒涼地笑了:“過去為師是歸藏法門門主,還是諸夏十大高手之一,號稱三百年第一天才,那時自然不屑於當刀。但現在為師不過勉強能發揮金丹實力,而且還被諸法門通緝,如果不是鄭中堂用得著我,他早就去告訴那些法門為師在哪兒了,還能掙得個人情。現在為師能發揮余熱已經是邀天之幸,別說當刀了,就算是背幾口黑鍋又如何?
“只要徒兒你能學成歸來,為師做的一切,便都值了。”
景原有些哽咽,但最後什麽都沒說出來。
他偷偷抹了把眼角,問道:“師父此去,不是殺薩滿嗎?”
“自然不是,不過具體幹什麽,徒兒你就不要管了。”
“是,師父。”
老道這一去,便從此渺無聲息,好似從世界上蒸發了一般。
直到七日後的七月二十四才終於有消息傳來,亂黨的報社被成功查封,大金國也發布了《預備立憲大綱》,事情方才算是告一段落。
景原在鄭府裡待遇相當不錯,每七日的《京報》他都能第一時間看到,也正是多虧了《京報》,景原才能這麽快地知道大金國發生的事情。
他本以為老道很快就會回來,然而左等右等,一直都沒有等到師父。
七月二十六那天,景原才終於收到了老道發來的靈鶴傳書。
“徒兒,為師在松江府還有事情,估計一月後方能解決,你便從鄭大公子那拿點錢,自己去學校報到,師父留。”
景原看後整張臉都扭曲成了一團。
他都差點忘了要開學這事情了。
倒不如說,他好不容易忘了那個名曰沽陽大學堂的魔窟,結果現在又要回去了。
低聲咒罵了幾句那該死的學校,景原換上西裝,拖著不情不願的步伐走到了鄭大公子住的那棟幽靜的小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