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清腦海中定格的畫面，每一次回想起來都讓蕭清好似喘不過氣來般，腦中壓抑與沉重，是蕭清這輩子都未曾體驗過的。

  她不是沒見識的人，但是她記憶之中的所有畫面，都比不上那一天看到的十分之一恐怖，蕭清才漸漸意識到，楚天那一天說的大恐怖，到底是何等場景了。

  她依稀記得，焦黑的廢墟中，那散落的囚車，冰冷殘缺的幼小屍體，綻開在血與火之間那一朵妖豔血紅的血蘭……

  “嘿！小妮子，你瞅啥？我的帥氣又讓你著迷了？”

  一個玩世不恭的聲音如同救命繩索，將陷入沉重回憶的蕭清拉回了現實。

  蕭清感覺到自己額上微涼，卻是因為一瞬間想到那個畫面便已經額角流出微汗。

  “呼~”蕭清輕輕吐了口氣，眼神重新回到楚天身上，只不過，這一次蕭清的眼神充滿了複雜的神色。

  “楚天，你……沒事吧？”

  蕭清本來著急想要知道心中的那個答案，但是當她看到楚天輕松愉悅的神情時候，她由不得改了口。

  沒有人比蕭清更清楚楚天這個笑容到底有多令人心疼，別人看來，這只是一個花季少年的壞笑，但是蕭清知道，楚天這笑容是在地獄之中綻放出的純潔之花。

  這是在大恐怖的絕望深淵之中，纖塵不染的傲慢！

  楚天，他……一定很害怕吧……他，背負著那沉重的回憶，一定很辛苦吧？
  蕭清唯恐再揭開楚天的傷疤，她很清楚，楚天這個笑容，不單單是來之不易可以說的清楚的。

  楚天卻一副沒心沒肺的亞子，“我的美女老師大人啊，你這樣我不知道怎麽接你的話啊，你開口就問what'syourproblem？宏顏獲水嗎我是？”

  蕭清：“……”

  完全get不到楚天話中的梗，那鳥語到底是什麽意思？
  楚天聳聳肩，“那啥，今天沒吃藥，有點不正常也是很正常的，你繼續。”

  蕭清被楚天這一插科打諢，方才的沉重和凝重已經消散了許多，但是，蕭清卻也是個明白人，她心明眼亮，楚天這插科打諢本意如何她清楚。

  蕭清輕輕歎了口氣，主動道：“楚天，對不起，老師不是有意要揭開你的傷疤，我以後也不會再提了。老師希望你能夠真正放下前塵過往，畢竟那些已經化成了灰燼，從此以後，你要開開心心的……”

  便在蕭清打算完全放下此事之事，卻不料楚天突然抬起頭來，楚天那一雙眼睛，兀的又如同那天黃昏談話中的恐眼神，冰冷無情，連帶著楚天玩世不恭的聲音都變得如同臘月飛雪般冷漠。

  “你說的，化為灰燼是什麽意思？”

  蕭清被一瞬間的冰冷氣息怔住一下，她再見到楚天這眼神就明白，自己恐怕講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蕭清有些害怕楚天的那雙眼神，但是依舊鼓起勇氣勸說道：“楚天，那些事情都過去了，答應老師不要再去想了好嗎？”

  楚天臉上的冰冷之色愈加深重，那眼神直要把蕭清都凍結起來。

  楚天一字一頓，“告訴我，你到底看到了什麽？”

  蕭清突然感覺身體傳來不由自主的寒意，她緊張得咽了口水，粉拳握緊，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了。

  楚天的樣子，與那玩世不恭，滿嘴騷話的平日判若兩人，此刻的楚天，就好似端坐在地獄之中凝視著堂下冤魂的閻羅，那恐怖神色，是蕭清如何都不敢面對的。

  蕭清第一次感受到，單單只是眼神帶來的壓力，便能夠讓她說不出話的緊張感。

  不過，冰冷淡漠的氣息卻如同窗邊鳥雀，轉瞬即逝，楚天的臉上又恢復了玩世不恭的壞笑。

  楚天有些撒嬌地蹭了蹭蕭清，好像哄小孩子一樣道：“告訴我嘛，我的美女好老師！大不了我請你吃半串燒烤嘛！”

  又是這種從地獄到天堂的急速轉變，蕭清感覺方才地獄般的陰冷，在一瞬間都被楚天驅散了，甚至，在楚天蹭自己的時候，蕭清真實地感受到了從楚天身上帶來的溫暖……就好像，大哥哥哄著小妹妹的感覺？

  楚天帶來的溫暖，驅散了蕭清的那股寒意。

  蕭清簡直覺得楚天這個人是不是有毒，外冷外熱同時兼具？

  楚天看到蕭清恢復過來，也總算是松了口氣，不過楚天心中卻也歎了口氣。

  放下……這種話說都是最容易，逃出那裡四年了，楚天每天每夜都在對自己說一定要放下，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但是四年以來，楚天的夢魘一直縈繞在楚天心頭。

  十二歲前的一幕幕，長達十年來的大恐怖，那是楚天窮盡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陰影，只不過，楚天同時也在那十幾年的歲月之中學會了絕境中的微笑。

  歡笑與絕望，才是那裡永恆不變的主題。

  楚天認真地看著蕭清，微笑道：“對不起哈老師，我只是想要知道那裡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有些激動，我檢討哈。”

  蕭清看著楚天，她十分確信，楚天的笑容絕非是偽裝，至少，笑容之中沒有雜質。

  蕭清低聲道：“能不能不說？”

  楚天露出黑人問號，“把我叫過來，你給我來個不說，你是想讓我請吃燒烤麽？好！我請你吃一串半燒烤，你快說呀。”

  蕭清搞不清楚此刻的楚天到底是在說真話還是在說假話，她卻也始終不願再提起楚天的傷心事，這對楚天來說，太殘忍了。

  楚天似乎也看出來了蕭清的猶豫，主動道：“老師你別這樣哈，你就把我當成抖m就行了，我就是喜歡被揭開傷疤，我不僅僅喜歡揭開傷疤，我還喜歡往上面撒孜然，酒精燒烤，雙倍快樂！一句話，別把我當人，盡情蹂`躪我啊！”

  “噗嗤……你這，正經點行嗎！哈哈哈……你……！”

  楚天這賤兮兮的模樣，就算是蕭清再沉重的心情，看到楚天擺出這一副無賴的模樣，也當場被逗笑了。

  屬實因為楚天此刻實在賤的不行，這哪裡還有什麽楚閻王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