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鵲的態度多少讓方乾有些遲疑，因為這個女人的態度既不像是在為‘靈苗’的事情打抱不平，也不像是因為靈族的面子而質問。

  似乎在這一刻，她是個旁觀者。

  方乾笑眯眯的看著寧鵲，他想從這個女人的眼中看到一些特別的情緒，但是他失望了。

  對方的表現很冷漠，甚至沒有任何情緒輕言。

  那種冷漠，不是一種情緒。

  只是單純的一種沒有情緒，並非是針對誰，而是整個人就是這麽冰冷。

  歸三絕識趣的走到了十幾米開外，這種事情他可沒興趣多聽，因為這是靈族和方乾的事情，起碼他是這麽認為的。

  方乾笑道：“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倒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寧鵲冷漠道：“問。”

  方乾笑道：“你問這個問題是為自己問的，還是為靈族問的？”

  寧鵲冷漠道：“有區別嗎？”

  方乾笑道：“我認為有區別。”

  寧鵲淡然道：“什麽區別？”

  方乾笑道：“這我就不需要回答你了。”

  寧鵲直視方乾許久，她淡然道：“我沒有問題了。”

  這話自然是在說她之前問的問題，已經作廢了，不需要方乾的答案了。

  方乾聳肩，他猜不透對方的想法，但是對方也不理解他的想法。

  就算他說出實話，對方又會輕易的相信嗎？

  很明顯並不會！

  既然不會，又何必去回答這個問題呢？

  方乾兀自笑道：“聽說，靈族培養的女孩，都是真正出類拔萃的。寧姑娘能夠被重點培養，可見資質有多麽優秀。”

  寧鵲冷漠的掃了方乾一眼，緩緩道：“真不敢相信這句話竟是出自你口，讓我倍感惡心。”

  方乾一怔，他這話多少也是誇讚的話。

  這似乎還把人惹生氣了？

  寧鵲毫無感情的看向遠方，緩緩道：“雞籠裡的雞挨個被挑選，然後進行分類，篩選，宰殺。若你是其中一員，你真的會心存感激嗎？”

  方乾蹙眉，他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幕。

  菜市場賣雞的用竹籠裝上幾十隻活雞，當將手探入其中，那些雞都在驚恐藏躲。

  它們知道自己的命運嗎？

  當然知道。

  可那卻是無法反抗的，留下的只有恐慌，若是沒有選中自己，它們就會龜縮在角落裡，不再鳴叫。

  似乎是逃過了一劫？
  不，也許只是沉浸在下一場恐懼的到來。

  寧鵲所要表達的就是這個意思，她也曾是其中一員，哪怕她現在不用像靈苗一般死去，可那種死亡的陰影始終籠罩在她的心間。

  永遠，永遠都揮之不散。

  方乾輕舒一口氣，“我為我剛才的話向你道歉，即便那些話不存在諷刺和羞辱。”

  他抱拳施禮，對於靈族女子心中的想法，他終是了解的不夠透徹。

  他還無法理解那種深層次的恐懼，死亡的陰影。

  寧鵲沉默，沒有任何反應。

  “也許你會覺得虛偽做作。”

  方乾淡然道：“我在心間立下誓言，我要讓‘靈苗’這兩個字徹底根除。從人們的觀念中完全根除，做到真正的撥亂反正。”

  寧鵲嘴角微翹，多了一絲表情。

  只是這一絲表情卻是不屑，厭惡，憎恨，鄙夷。“就憑你？”

  方乾直視寧鵲，緩緩道：“任何事情都需要有人去做，如果從一開始就否定自己，那這第一步就永遠無法邁出去。”

  寧鵲恥笑，“可你這第一步，卻也還沒有落下。”

  方乾淡然道：“走路的第一個動作，是抬起腳。”

  寧鵲道：“落下的那一刻，如果是死亡的深淵呢？”

  方乾微笑，“我早已考慮過，可我無所畏懼，我依舊會落下這一步。”

  寧鵲向前走去，又恢復了原本的冷漠，“真是可笑，你這些話，很多年前我就聽過了。幾句戲言罷了，也難得有人會信你，她們……可真是夠愚蠢的。在我看來，你方乾和其他世人並沒有任何不同。”

  方乾蹙眉，也懶得和她辯解。

  歸三絕見狀跑了過來，低聲道：“方兄莫要在意，這靈族的女人，十個有八個都這種性格，冷漠異常，生人勿近。”

  方乾輕笑，“聽起來，你還很了解？”

  歸三絕低聲道：“打過一些交道。”

  方乾笑道：“說說？”

  歸三絕一怔，繼而忙道：“方兄想聽什麽？”

  方乾微笑道：“這些被選出來修煉的靈族女子，應該都有不錯的處境吧？”

  歸三絕恍然，“原來方兄是在考慮這件事情，其實方兄還真是想多了。在靈族內部，男性的血脈力量確實低於女性。但是好處就是可以一直保持，而被選出來繼續修煉的靈族女子，雖然擺脫了‘靈苗’的命運，但是地位還是要低於男性。在修煉資源上等等，都要落後一些。”

  “或者說，她們最大的任務是繼續誕生靈苗。”

  方乾哦了一聲，“怎麽說？”

  歸三絕道：“靈族實行的都是內部通婚，而且靈族的人口高達百萬。只要不是五代以內的血緣就可通婚，而這就是靈族女子的最終歸宿，並且因為是挑選出來的。所以她們的血脈力量也並不會因為誕下靈苗而枯竭，當然也據說是一種秘法導致的。”

  “在靈族內部，是嚴禁女子外嫁以及男子外娶的，哪怕是招上門的也不行。”

  方乾頷首，“這是保持血脈的純淨度。”

  歸三絕道：“是的，故此靈族女子這一生不管是經歷靈苗篩選，還是其他的事情，都受到了很強的約束。於靈族內部來說，婚姻往往是指派的。”

  方乾訝然，“指派？”

  這連媒妁之言，兩情相悅都省了啊。

  歸三絕低聲道：“是的，比如說這兩個人年齡到了，就指派一下成婚，誕生子嗣就好了。有時候靈族女子行走在外邊，大家只會說她們是繁殖用的母豬。大體上，也不會比靈苗的地位高多少。至於靈族女子，就是修為再高，也不過就是用來誕生更高品質的靈苗。”

  他聲音壓的很低，自然不想讓寧鵲聽到。

  方乾有些明白了，這就是靈族啊，真的很侮辱這個‘靈’字。他也注意到歸三絕說這些話的時候很隨意，完全輕描淡寫，渾不在意。

  這就是觀念，觀念已經扎根，形成了固定的想法。

  歸三絕低笑一聲，“聽說，方兄現在可是搞到了很大一批靈苗……”

  眼見方乾眼神冷了下來，歸三絕忙打了自己一耳光，“對不起，我又胡說八道了。”

  方乾沒有去追究他，而是道：“此次來毒嶺，你們的任務到底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