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乾走出中元城。
他走出很遠很遠,一直在往前走。
他身上沒錢,有的只是墓主人道戒內的一些武器,一杆長槍,一紫金葫蘆,還有許許多多功法。
那些功法,他本身是要留給方家的。
可是這段時間,事情太駁雜了。
他覺得,如果可以的話,將這些東西還給墓主人吧,雖然弄丟了一些。
當然,也還有那些特殊的煉器材料——雷火神金。
只是以他現在的身子骨,卻是一塊也拿不動。
他總不可能去個當鋪表演一下憑空取物吧?
那樣的話,別人是會殺了他的,因為那太玄乎。
最開始的時候,方乾能夠連續走十裡路,再之後可以一口氣走五裡路,三裡路,二裡路。
他太累了,氣血不通的感覺很不舒服,一旦過勞就會讓人上氣不接下氣,虛弱的頭昏眼花。
方乾走入一處小溪旁,默默蹲下,掬起一捧水喝了個水飽。
“闞澤城,劉家村。”
方乾坐在溪流旁的石頭上,突然覺得好遠,遠到他真的去不了。
“啊!”
方乾伸了個懶腰,不抱怨,不憎恨,就是他現在要做的。
這世間,帶著憎恨活著太累。
休息了一會的方乾在林間尋找著可能存在的野果,也包括找一些莊稼地,在草堆裡找野草莓、天寶。
拋開了那些煩惱的事情,方乾用有限的體力完成著兩件事情。
上樹摘果子,下水摸螃蟹。
這些事情他乾的越來越熟練,石頭底下有沒有龍蝦、螃蟹,他眼睛一掃就知道。果子是酸澀難吃的還是甜的,他聞聞味道就知道。
一個月的時間,他胡子拉碴,衣服如同布條,早就被林間的荊棘給刮破了。
方乾是一個很理智,邏輯清晰的人。
他不會選擇死亡,對於他來說,只要還活著,那麽不管怎麽個活法,都是可以活下去的。
尋短見?
他不是沒那個膽量,而是心中沒有那種概念。
於方乾而言,人生就是一場磨礪,經歷的任何事情,除了死亡之外,沒有什麽事情是永恆的。
死亡是什麽?死亡是這天下間最簡單的事情!
故此,自尋短見都是懦夫的行為。
這一個月的時間,對於其他人來說,那是近乎不可思議的,甚至是無法理解的。特別是覺得像方乾這樣的一個天才,那本該是徹底頹廢,絕望的。
但是再看方乾,他遊山玩水,感受自然。
“比一個月前的體力好多了。”
方乾坐在樹杈上吃著一顆桃子,之前他想爬樹很難,因為手腳沒力氣。但是現在卻可以做到普通人能做的事情了,而且還輕車熟路。
不僅人有力氣,手也沒有那麽抖了。
目視前方,朝陽緩慢升起。
方乾落地,盤腿閉目,抱元守一。
他的腦海裡卻浮現了劉百家,還有他的聲音。
“吸收日月之精華,吞吐星辰之微力。”
方乾呼吸綿長,但是在吸氣的那一瞬間,瞬間感覺體內如同萬枚鋼針刺穿每一個角落,疼的瞬間昏厥過去。
待他轉醒的那一刻,已是日上三竿的時間了。
方乾搖搖頭,自嘲一笑,“我可真是瞎搞,一個說書人的話也能信?”
“唉?小友這話我就不能同意了。”
一道慵懶的聲音響起,“我們說書人的話,怎麽就不能信了?”
方乾扭頭,看到一位中年文士蹲在一棵樹下吃著臘肉。
方乾也不在乎對方怎麽出現在這裡的,他的感知大幅度減弱,發現不了也正常。
中年文士眼皮抬了一下,“怎麽?”
方乾笑道:“沒什麽。”
中年文士道:“看你這模樣挺慘的,與我一道說書去?還能管你一頓飽飯。”
方乾笑道:“我可沒那種嘴皮子。”
中年文士笑道:“這天底下有太多走不出來的山村居民,讓他們偶爾了解一些外邊的事情就是我輩中人該做的事情。”
方乾笑了笑,他看不出來對方的修為,也或許對方沒有修為?
中年文士伸了個懶腰,“生活的樂趣很多的,你這年輕後生倒是不懂。其實教人識文斷字,本就是功德。”
方乾頷首,像劉家村那樣的,估計都是這樣的說書先生給教的。
不管結果怎麽樣,最起碼他們也會寫點字了。
中年文士嘿嘿笑道:“小友,可有興趣否?”
方乾笑道:“沒興趣啊。”
中年文士哈哈大笑,“你隨我說書三年,我教你恢復之法。”
方乾一愣,“什麽?”
中年文士背起竹簍,笑道:“萬物存在自有其理,你看一瓦罐,它完好是存在,那麽它破了就不存在了嗎?”
方乾忙起身跟上,“什麽意思?”
中年文士笑道:“完好的瓦罐是存在的,破的瓦罐也是存在的,並不會因為它破了就說它不存在了。所以,完好的存在是合理的,不完整的存在也是合理的。換而言之,你就是把它碾成碎渣,那它也是存在的。你便是將其碎渣灑進大海,可它還依舊存在。它不會因為你怎麽破壞它,它就不存在了。”
方乾不解的道:“人壞了呢?”
中年文士笑道:“那也要看怎麽個壞法,萬物由心不由眼啊。”
方乾起了幾分敬意,“敢問前輩是?”
中年文士笑道:“我出於先天聖地,生於乾坤陰陽中,一聲長嘯驚天下,世人那得幾回聞?”
方乾翻了個白眼,轉身往其他方向走去,“再見。”
中年好笑道:“喂喂喂,開個玩笑而已了。”
什麽是先天聖地?
那是娘胎!
一絲先天靈氣蘊養不同生命。
乾坤陰陽?
那就是這一片天地。
還長嘯,那是嬰兒啼哭。
故此,方乾不想搭理他。
“萬物並育而不相害,道並行而不相悖。”
“你只要還活著,就說明你的身體已經適應現狀。”
中年文士笑道:“既已活著,又適應了現狀。那自然就是合理的。雜亂無章的經脈,擁塞堵塞的氣血盡皆如此。完整的經脈是經脈,斷掉的經脈就不是經脈了?年輕人,你執著了。”
方乾停了下來,倍感震撼。
這他娘的是什麽言論?
中年文士加快了腳步,哈哈大笑。
“順其自然,自然而然,方為大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