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霄之上。
風聲咧咧。
蔡太仙帶著方乾飛速前進,“怎麽了?心情不好?”
方乾往後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什麽,自從第一次離開家之後,每一次回來就多一絲生分。”
曾經他最喜歡的氛圍,似乎在他長大之後全部都不見了。
彼此之間,都開始去談利益,去談未來,去談很多很多事情。
但,已無兒時的親昵。
其實,方乾根本就不想談那些事情。
他隻想和家人聊聊天,說說閑話,然後湊一起吃頓飯。
方乾自嘲一笑,“原來我都已經五年沒有和家人一起吃過飯了。”
五年,這是他離開家的時間。
上次回來,也是匆匆離開。
一頓飯,一口熱水都不曾喝過。
似乎,他們期望自己變的更強,更富有。
似乎,他們又很害怕自己在外邊招惹的麻煩。
因為那些麻煩,對他們每一個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蔡太仙輕語道:“人都希望往高處走,也希望自己身邊的人往高處走。可我們是修士,修士在外邊就必然有爭鬥,有爭鬥就有死傷,就有仇怨。實力越強的人,仇人的實力也就越強,帶來的麻煩也就越大。當想明白這些事情的時候,很多人就開始害怕了,因為他們一開始就沒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
“你如今所看到的,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小的時候,他們都可以豁出性命的呵護你,可當你長大了,有些時候,有些事情,有些情感確實會發生一些變化。又或者說,如今的你,已經和他們平視甚至是他們仰望的存在。”
“當年齡、實力、地位不相等的時候,一切的變化都是合理的。”
這就是人性,也是世道如此。
方乾輕歎一聲,覺得那時候的自己還是單純的多,更想要的是一直和所有人待在一起。
不過仔細想想,曾經的中元城的龍家家主,也就是個霸道境九重天,那都可以成為中元城一霸。
他方乾呢?
他早已高出這個小地方太多太多,完全超出了那些人認知的范疇。
在他們的眼中,方乾那是更高一個層次的,無法將他在當作幾年前,十年前那個小孩子來對待。
“這就是成長嗎?”
方乾喃喃自語,小時候希望自己長大,這樣可以為家族做貢獻。
長大後才發現,原來你想要的還是小時候的一切。
蔡太仙輕語道:“會習慣的,習慣是每一個人都經歷的事情。”
方乾默默點頭。
習慣,一個讓人無奈的字眼。
習慣一個人漂泊在外,習慣一個人去思考事情,習慣……
最後一切都成了習慣,習慣之後就真的習慣了。
不再依賴任何人,不再像小時候受了委屈哭鼻子,不再調皮搗蛋……
“不回山了,直接去龍劍峰吧。”
方乾徑直言道。
蔡太仙意外,“不去和他們道個別?”
距離那場宴會,還有兩天時間。以蔡太仙的速度,這並不是問題。
“不折騰了。”
方乾又笑了起來,“我先過去一趟,順便探探底。”
蔡太仙頷首,“也好。”
他調轉方向,凌駕雲霧之上,風馳電掣一般的速度遠非方乾現在所能夠想象的。
到了蔡太仙這個層次,日行萬裡不在話下。
方乾的心情還算不錯,只是多了幾分悵然。
第一次,他第一次對自己這幾年來的努力產生了質疑。
他到底在幹什麽?
又是為了什麽?
第一次,因此而茫然,在這之前,他所想的就是家族能夠更好。所以,他連火精也留給他們。如果他願意,他可以在外邊過的非常逍遙滋潤,絕不次於一些富家子弟。
時間過的很快,蔡太仙的速度也很快。
從早上出發到中元城,再到龍劍峰,也不過就是一整天的時間。
龍劍峰附近的一座小鎮,此刻也是夜幕降臨時分,處處張燈結彩,似乎是地方風俗,正在辦一場燈會。
模樣不一,巧奪天工的花燈映照在每一個角落。
歡聲笑語成片,吆喝嬉笑不斷。
“那邊大概五十裡就是龍劍峰。”
蔡太仙指向小鎮西側。
方乾頷首,“記下了。”
蔡太仙沉默半晌才道:“有什麽話要帶回去嗎?”
方乾笑道:“聽起來,似乎我無法回去了一樣。”
蔡太仙沒有接這話,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方乾笑道:“其他人還好,告訴寧芷柔……就說……我去了很遠的地方,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夠回去。另外,天不會塌,讓她安心。”
蔡太仙頷首,黑暗中歎了口氣,“本門愧對你。”
話落,人徑直消失不見。
方乾行走在小鎮熱鬧的街道上,可惜身邊卻無人作陪,哪怕是那個唉聲歎息的史仁也好。
可惜,只有他一人,形單影隻,孤獨隨身。
走了一會的方乾,隨意的丟下了一塊金子買了一根糖葫蘆,漫無目的的向前走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只是在向前走著。似乎這樣的做法,可以讓他的心情放的平和一些。
花燈很漂亮,方乾很久沒有看過了,上次看還是自己十二歲的時候。
他站在鎮子中的小河畔,看著許許多多的人虔誠的許願,將花燈放於小河上,那花燈寄托著他們的哀思與希望。
方乾也買了一個,提筆想了半天,才寫了個柔字。
花燈隨波逐流,逐漸的與其他花燈形成了燈光鋪墊的道路,那燈光上似乎映照出一個又一個人的身影,笑臉。
“你不該來。”
“應該跑。”
清冷的聲音自方乾身後響起。
方乾沒有回頭,只是笑道:“那你為什麽來?”
“我想看看你會不會來。”
那人再度言語,聲音一味的冰冷。
“我來了,你很失望?”方乾還是在笑。
“是的,我很失望,卻也很感歎,為什麽周天星門總會出傻子?”那人歎息,透著無盡的悵然。
方乾笑道:“所以你做了殺手?”
右後方的一棵老槐樹下,血殤冷漠的站在那。“殺手只是在做大家都在做的事情,而又不必做別人都做的事情。”
方乾笑道:“你喜歡講道理?”
“不,我喜歡用劍說話。”血殤冷漠,“我像你這麽年輕的時候,也喜歡講道理。後來我發現,原來沒有實力講的道理都是屁話,沒人愛聽,也沒人願意聽。後來當我用劍說話的時候,他們都開始聽了。”
“你說,人是不是很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