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神色凝重，他們平生在修煉的道路上，也算是順風順水。

  但是！

  如今真的被‘吳大天尊’鎮住了。

  幾人奔行一段距離，卻都覺得渾身不自在。此時，已是夜幕降臨時分。

  但是回頭看了一眼，卻什麽都看不到。

  風菱低聲道：“你們感受到了嗎？”

  夕月抿嘴，“被人盯上了，可我怎麽也找不出來。”

  她實力最強，早就在查探四周的情況了。

  “讓人不自在啊。”

  張超壓低聲音，“太怪異了，毛骨悚然。”

  方乾也是連連回頭，可就是什麽都看不到。

  繼而，幾人升入高空，可那種感覺揮之不散，如影隨形。

  夕月秀眉微蹙，娃娃臉透著慎重。

  忽然，皓月道圖出現，她目光大亮，一束月光落在方乾身上。

  這一刻，幾人呼吸消失。

  方乾脖子僵硬的往身後看去，依舊沒有看到其他的，但是卻看到了……

  兩個影子！

  他一個人在同一月光的照耀下，怎麽會有兩道影子？

  風菱顫聲道：“這……這是怎麽回事？見鬼了嗎？”

  兩道影子並不重疊，而是稍稍在方乾身後一些。

  方乾額頭冒了一層薄汗，強笑道：“誰在和我開玩笑？”

  夕月手指一劃，空間激蕩。

  繼而，月光越發明亮。

  風菱驚呼，“吳大天尊！”

  完全透明只有輪廓的吳大天尊默默的站在方乾身側，手中並無武器。

  “不是消散了嗎？”

  小雷神嘴唇發抖，這怎麽纏上他們了？
  難道是有意識的？
  夕月欠身，“晚輩夕月拜見大荒至尊。”

  見狀，張超、風菱和小雷神不敢怠慢，紛紛參拜。

  但是對方依舊沒有任何反應，虛幻的身影也看不出有任何情緒來。

  方乾一動也不敢動，這是真的害怕。

  夕月都無法對抗，星皇估計也不行。

  夕月再度道：“我等並無冒犯大荒至尊遺體的行為，還望大荒至尊明鑒。”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如同空氣。

  忽然，黑色信劍不受控制的飛出，圍繞著吳大天尊顫抖著飛個不停。

  方乾也是愣了，黑色信劍一直在他懷裡，這是要偷襲人用的。但是現在，完全不受控制。

  黑色信劍發出的顫音如同一位女孩在哭泣，其聲淒婉，令人動容。

  忽然，黑色信劍噴出一片光幕，化為漫天字符。

  幾人抬頭看去，認真細讀。

  “風，聞君越發衰老，聞君不能行路，吾心甚哀。”

  “回念往昔歲月，你何等意氣風發？縱是天下人皆傷你，縱是天地辜負你，可你依舊不屈不撓，頑強鬥爭。”

  “區區歲月爾，怎能傷你？害你？”

  “吾近日魔化仙多有感悟，定然可以分離出我自己的生命為你續命。”

  “望你在仙兒姐姐的照顧下可以再堅持一段時間，吾成功那日便再也不會離開你，哪怕只是當一丫鬟也足矣。”

  “風，等我。”

  “愛你的靈兒。”

  方乾張了張嘴，這是一枚信劍，專為送信而鑄就。

  而這是一封……

  不曾送出去的信。

  那一日，吳大天尊身體腐朽，終是難以支撐，撒手人寰。

  而她這封信，再無人讀。

  而她，也再也沒有等到回信。

  又或許，這是最後那一刻，她想要表露的心跡，大膽的說出來。

  可造化弄人，他終是沒有聽到，終是提前離開了人世。

  “這是什麽？我以為是什麽秘辛。”風菱愕然，茫然不知。

  夕月輕聲道：“這是一封情書？”

  “這是一封沒有送到的信。”

  方乾歎息，將陸河古墓的事情說了一番，也說了黑色信劍的情況。

  “啊？”

  風菱紅了眼睛，“卻是這般苦情嗎？若是早點說就好了吧。哎，苦苦等不到的回信，一定很傷心吧？”

  夕月悵然，“傳聞吳大天尊晚年遲暮，說是死而複生之後，身體卻越發不如曾經，每每多病。其妻一直守護在其身旁，寸步不離。也有說法，說吳大天尊年輕時候悲苦艱難，好不容易走到了巔峰，卻又遭受巨變，一身修為被廢。本以為有個幾十年好活，但是卻又因為曾經烙印在靈魂上的暗傷而讓晚年無比艱辛。”

  “卻是一個連普通人都不如的老人，很是悲涼。”

  “一些考古前輩往往不願談吳大天尊的生前事，說其一生太不容易了。隻想讓他安安靜靜的躺在大地中，不要再被後人打擾。”

  張超輕歎，“我在天門的一部古籍中也看到一段記載，說是吳大天尊的師父要殺他，弟子因愛生恨也要殺他。也說他最後一戰，為了讓妻子活下去，而取出了自己的心。”

  他連連搖頭，“雖說其年少輕狂，多行一些出格的事情，但是之後的他，卻是大大的好人。”

  風菱抹淚，“為什麽實力那麽強了，卻又過的那般不如意？”

  小雷神低語，“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這封信還在空中飄著，似乎想得到回應。

  吳大天尊的虛影還在，沒有任何反應。

  方乾深吸一口氣，“風，聞你……”

  其聲綿綿，他開始讀出聲來。

  其他人不解，但是又有些明白方乾的意思，這是讀給‘吳大天尊’聽的，希望對方真的有反應，從而不再糾纏。

  一遍一遍又一遍。

  吳大天尊沒反應，但是方乾還是在繼續。

  逐漸的，風菱第一個與方乾一起大聲讀起來。

  如果吳大天尊的事情不解決，後邊的路程很難說會怎麽樣。

  繼而，張超也一起度，再最後所有人一起。

  聲音高低起伏，逐漸的讀出了一種悲意。

  聲音綿綿不絕，於這荒地激蕩。

  也許是半個時辰，也許是一個時辰。

  ‘吳大天尊’的身影終於動了一下，這一刻他的身影迅速變化著，哪怕是虛影，哪怕是輪廓。

  他彎下了腰，他變得老邁，再無壯年風貌。

  壯士暮年，無盡蕭瑟。

  那是一種難言的悲，讓幾人心頭沉甸甸的。

  是否，未來的他們也會是這般模樣？
  許久，在那些聲音的共鳴下，他抬起了手，黑色信劍落在他的手中。

  似是錯覺，似是氣流激蕩發出的聲音。

  “我……收到了。”

  哢嚓……

  黑色信劍碎裂，在其手中化為灰燼，隨著夜風吹向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