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謝菲爾德作別的場景,陸峰記不清了。
但他們即將離開時,謝菲爾德蜷縮在角落,呆呆的望著篝火,這個畫面,他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忘。
手中的小瓶承載著晶瑩的血液,陸峰將其小心收起,取出玉牌。
“真是順利。”
“順利的不像話,對吧?”
林憶寧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沒有生死決鬥,沒有勾心鬥角,甚至沒有……任何一次冒險該有的任何要素。”
“就好像是早飯去樓下買兩個包子一樣,去,回來,結束,就這樣。”
“就這樣。”
陸峰笑了笑,只是眼神中還是有些凝重。
“我只是有些莫名擔心……或者說,有些焦慮吧。”
“只是剛才看到伯母一個人……一條魚坐在那裡,有些揪心。”
“船長的誕生就是一個錯誤……我實在難以同意這句話,又無法反駁。”
林憶寧沒有插話,她明白,自家男人應該是需要自己開導一下了。
陸峰笑了笑,就仿佛是在安慰自己一般,說道:“現在事情變成這樣,肯定不是船長的錯,但又怎麽能把罪過怪到伯母身上?”
“血脈,種族……歸根結底,我不明白該將這份憤怒發泄到誰身上,一時衝動的伯父嗎,還是說怪罪給深淵?”
“我是個體修,腦子一根筋,也不會搞什麽計謀,這種撤訴的事情看在眼裡,實在是……”
砰!
他猛的一拳敲碎了身邊的巨石,眼神有些凜然。
“實在是,不太舒服啊。”
“看得出來。”
林憶寧終於找到機會接上了話茬。
“看到什麽不順心的事情都想追根溯源,爆打始作俑者一頓,你的老毛病了。”
“這是毛病嗎?”
陸峰皺了皺眉。
“依我看來是的。”
林憶寧聳了聳肩。
“一腔熱血有衝勁固然好,這也是我喜歡你的方面之一,但有的時候,問題不是你追根溯源能解決的。”
“就如同現在一般,哪怕你一拳摧毀了整個深淵,船長能恢復如常嗎?”
“把伯父復活出來給你爆打一頓,能緩解她的病痛嗎?”
“……你這邏輯也不對吧?”
剛剛被她指責過的陸峰這會腦袋還算靈光。
“你看,就像現在,你不急著反駁我卻在這裡扣我的邏輯漏洞,這就是我說的什麽來著?”
她翹起一根手指,微微笑了起來。
“追根溯源。”
“…………嘖。”
陸峰嘖了一聲,欲言又止。
“算了,還是走吧。”
“算了可不行,今天讓你糊弄過去了,搞不好以後什麽時候又會犯病。”
逮住他心虛的表情,林憶寧直接一個箭步上前,打斷他的動作。
“世界就是這樣,你還是給我認清一點現實吧。”
“我還不夠現實嗎?”
陸峰甩開她的手。
“難道說懲惡揚善也不如你口中的現實?”
“懲惡揚善還是一心發泄?先分清楚了再辯駁。”
“你說看伯母那個樣子不舒服是吧,正好,既然喜歡使用暴力,直接把她扭送到船上,讓船長自己解決,怎樣?”
“那是什麽話?”
陸峰皺起了眉頭。
“她既然不願意與船長見面,那理當尊重她的選擇。”
“諾,到了這時候你又不談暴力談尊重了。”
林憶寧叉著腰,微微帶了些笑意,似乎很享受這樣和愛人拌嘴的過程。
“那我換個問題吧,你不能把她帶走,能不能把船長帶過來呢?”
“如果船長病好了之後強逼著你帶她過來會見自己的親生母親,這個時候你又要尊重誰呢?”
“我怎麽知道?”
她恰好問到了陸峰最不願意面對的情況,搞得他異常煩躁。
“這就是你的問題,能解決的時候就暴力的一口氣解決,解決不了或者不想解決就無止境的逃避。”
“這哪裡是懲惡揚善,我看是欺軟怕硬才對吧?”
“……注意態度。”
陸峰皺著眉,高了林憶寧的一頭的身體走過去時有一種無形的壓力籠罩著她。
“你說的有些過了。”
“所以呢?我就說了,你能怎麽樣,打我嗎?”
“一根筋,石頭腦袋,偏執狂,不懂氣氛……”
她洋洋灑灑吐出許多陸峰的缺點,聽的一旁的伊行水都識趣的退了兩步。
這件事自己實在插不上手……說實話,她現在感覺自己站在這裡,有些多余。
陸峰抬起手,最終也只是放在林憶寧頭上揉了揉。
“的確,我就是這樣一個人。”
“做不到的也想去做,想出手,又怕搞砸一切……”
“完美不存在。”
林憶寧握著他的手笑了起來。
“有好有壞,有優點也有缺點,才是人。”
“其他種族也一樣,誰都不是純粹的善,亦無純粹的惡。”
“伯父的一時衝動才導致了後面的種種,但他也沒有一走了之,而是真正擔負起作為父親的責任將船長她撫養長大。”
“伯母畏懼血脈的命運再也不敢回到海裡,但你說出讓她拯救同胞的時候,她可曾有過一絲猶豫?”
“不必後悔,也不必考慮自己做的是否不夠,只要出手無悔即可。”
“……我知道了。”
陸峰長歎一口氣,心中鬱氣消解了一些。
“但若是真的發生你說的那種事……屆時,又該怎麽辦呢?”
“啊這個嘛。”
林憶寧故作輕松的吹著口哨,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我怎麽知道,與我無關。”
“你這家夥……”
陸峰腦門上青筋冒出,雙拳攛上了林憶寧的頭,痛的後者直叫喚。
“還好意思說我,結果自己還不是不知道怎麽辦,和我一樣只會逃避嗎!”
“疼疼疼放手放手我給你想辦法!”
從陸峰的鐵拳下逃離,林憶寧才揉著腦袋一臉委屈的道:“不知道怎麽辦,那就不辦,不就好了。”
“不會處理人情世故,你還不會撒謊嗎?”
“你是說……”
“就直接告訴船長,遇見了一個不願意露面的同族,出於善良貢獻了自己的精血,完了。”
“你說這話怎麽臉都不帶紅一下的?”
陸峰倒吸一口涼氣,開始仔細思考自己過往看到過她多少次這般無謂的表情,指不定自己沒察覺到的時候就被她騙了不知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