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同教堂一樣潔白的大門就在那裡,陸峰環顧四周,並未找到什麽不妥之處,因而非常沒有禮貌的直接將其推開——
呈現在二人面前的,並非是金碧輝煌的巨大教堂,而是一間簡約的木屋。
幾排長椅以階梯型擺放在教堂內部,與身邊的木頭牆壁相得益彰。
與其說是“簡潔”,不如說是“簡陋”,與那潔白的外表絲毫不相符,這建築的內部看起來就像……就像另一棟建築。
而從那道聽途說的良好口碑中,陸峰也大概猜出了這裡會座無虛席……但並非如此,只是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坐在不同座位上,多是隨意坐著,看不出有多虔誠。
而在階梯型的長椅之下,那個主講台上,一名身著黑衣教袍的男子正在向眾人講經布道。
這個人,陸峰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只能以兩個字形容。
得當。
裝束恰到好處的整齊,容貌恰到好處的英俊,行為恰到好處的得體,是任誰都在第一眼挑不出毛病的得體。
他們開門並沒有發出什麽動靜,但那牧師還是看見了二人,確定了是兩個生面孔之後,衝他們點頭微笑了一下便繼續自己的布道。
“……然白血聖人行過雪山,行至邊疆之後,方知異族猖獗,人族潰敗……”
他的聲音十分溫和,是那種被他插嘴之後都不會太生氣的類型。
畢竟是來著,二人也沒有貿然打斷,而是找了個座位並排坐下,等待著他的布道結束。
“感覺如何?”
二人坐的橫椅距離下方足有幾十米,陸峰放低聲音,毫不客氣的對他進行品頭論足。
“說得好聽點,叫簡約,說的不好聽,也太簡陋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簡陋的教堂。”
“如果你是讓我評價那個人……不好評價。”
“不好評價?”
“嗯,畢竟還沒接觸,光看樣子的確是個普通牧師的樣子……與人為善,待人親和,但這同樣也說明,他或許是裝成的這個樣子,道貌岸然也是需要與人為善做鋪墊的。”
“在各種文學作品裡,教堂都不是正面角色,我有理由懷疑這家夥也是一樣。”
“固有印象不可取哦。”
陸峰抬手打了一下她的頭,心中略有思量。
布道持續的時間並不久,但布道結束後,原本懶散的眾人似乎都來了興致,向下方聚集而去。
通過自己卓越的目力,陸峰可以看見,那一群人似乎是在從牧師的手裡領取一種紅色的藥丸。
“憶寧?”
“嗯……凝血丸,不太入流的普通靈藥,有凝血舒筋活脈之效,簡單來說,是常見的便宜貨,給你當糖豆吃我都不心疼,但的確有療傷的作用。”
“謔……”
看著一眾鎮民從他手中取走那凝血丸,陸峰摩擦著下巴,腦中構想出了一個念頭。
待鎮民走散之後,二人才走下台去,與那牧師正面相迎。
“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
牧師的聲音十分溫柔,並無抗拒之意。
“我們好像還沒有自我介紹過,你怎麽知道,我們是遠道而來的人?”
“那很簡單。”
牧師始終咪咪著眼睛,僅透出一個縫隙。
“這個小鎮裡所有的人,我都認識。”
“所有?”
陸峰眉毛一挑。
“的確小城不大,但少說也有一兩百號人口,你確定全都認識?”
“一兩百號人口的確不少,但這座教堂存在的時間也算不上短,而它的牧師,始終是我。”
他露出得體的笑容,側過身去,為二人露出了他身後的神像。
準確來說並不是“神像”,而是“偉人像”,那是一個白袍武者半跪在地,反手持劍刺向自己的塑像。
不知為何,陸峰覺得他手中那一柄劍有些眼熟。
“至於能做出這個依據……還有更重要的一點。”
牧師的聲音喚醒了他,陸峰向他看去,牧師正指著他。
“我從你們的身上……聞到了海水的味道,啊,這股腥鹹的味道我至今都忘不掉。”
他輕輕點了點頭,似乎在回憶著什麽。
“大概四五年前……有一個來自第一界的海盜到了這裡,雖然叫海盜,但那個人還是十分友善的,而她身上就有很重的鹹腥味。”
“謔……”
陸峰虛著眼睛,這個時間點來這的海盜,恐怕就是自家老大沒跑了。
“沒錯,我們的確是第一界來的遊客,從鎮民的口中聽說了這裡,因而才來看看。”
陸峰這句話是一半真一半假,一來他沒有說真話的必要,二來他也沒有說假話的必要。
但牧師卻聽出了他的話語。
“遊客?我看未必吧?”
他緩緩踱步,輕聲言道。
“這座城的名字可是百草城,會專門來這裡旅遊的遊客幾乎不存在,但凡有外人,他們的目標就只有一個……城外的魔淵森林。”
“再加上這位沒有說話的姑娘始終閉著雙眼,猜到你們的來意並不困難。”
“呵……”
陸峰笑著搖了搖頭。
“不錯,我是衝著那白眼青蓮來的,可有指教?”
“指教談不上。”
牧師定睛看了看林憶寧,輕嘖一聲。
“只不過,你們可是要做好失望的準備。”
“相信來之前你們已經打聽過了,如今的魔淵森林較之鼎盛時期的存藥量,不過十不存一,但現實更糟,這些年來衝著哪裡去的人自然不止你們,他們有的永遠留在了那裡,有的無功而返,有的則真正獲得了自己想要的靈藥。”
“其中勾心鬥角不過往昔,我也記不太清了,不過那森林中如今剩下的藥材,只怕是百不存一,哪怕您二位實力超群能直衝那森林的最深處再坦然歸來,也未必能找到自己想要的藥材。”
“多謝關心,我會努力。”
他並無什麽抗拒之意,這就夠了,陸峰拱了拱手便要告退。
卻在此時,身邊的林憶寧突然出聲。
“為什麽要分發那些療傷丹藥給鎮民?”
牧師似乎早就等著這一問,並不覺得意外,而是坦然回應道:“這一兩百號人難免有些大病小情,哪家摔傷了腿,哪家扭了胳膊……我這白血教義便是生民立命,援助一二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