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習習,海浪拍打著礁石,月光穿透薄薄的雲層,灑落在海面上。
又是一個尋常的夜。
海姒難得沒有呆在自己的小樓裡,而是坐在船上喝著悶酒。
出門往左,拐兩個房間,就是陸峰的臥室。
或者說,曾經是陸峰的臥室。
隨著他的銷聲匿跡,那裡從居所變回了空房間,連帶著林憶寧的臥室一起,但海姒卻沒有派任何人去整理它們,而是讓裡面屬於二人的物件原原本本的擺放在裡面。
魔淵森林的事情,她基本都聽烏雅薇說了,自然也知道二人的去向。
說不傷心是假的,但已經三周過去,賭一個人在深海的存活可能,無限接近於零,她海姒自己倒是可以借著海妖的本能在海底勉強生存,但那個結丹的體修……
越是想,越是煩躁,她仰起頭,咕咚咕咚一口氣灌下去半壇酒,直到自己長出一口氣,微微歎息。
“這話由我說出來可能有些矯情……但,我實力低微,幫不上你什麽忙,若是有什麽煩心事,盡管向我傾訴即可。”
少年堅毅的背影仿佛還在身前,海姒揉揉眼睛,卻只看到一片如墨的黑夜。
“……可惜了。”
一個好苗子,一個好朋友。
哪怕心中再確定不過,那種情況下不可能有人生還,但海姒仍然時不時到船上來看看,期待著某一天那個少年能一身濕漉漉的從海裡爬上來,見到她趕緊上來問一句:“老大!憶寧她人呢?”
期待啊。
兩口將酒灌了個空,她翹起二郎腿,癱在椅子上,也不回房,就兩眼一閉準備睡覺。
平靜的呼吸持續了一段時間,她緩緩睜開雙眼,擺正坐姿,如同在等待著什麽一般。
隨著她的凝視,那扇船長室的大門打開了。
海姒是沒有鎖門的習慣的,一來,她不介意自己的船員進這個房間,二來,如果是其他人進了這個房間,她有充足的把握和這位不速之客好好談心。
在黑夜的籠罩下,那扇門中走出的身影緩緩浮現於她面前。
“誒呀?”
海姒露出了一個微笑。
“本想著是哪個有些手段的仇家,雇了個本領高強的殺手。”
“卻不曾想,竟然是個美人。”
來者踏前兩步,在月光之下映出一張較好的面容。
“怎麽,女人便不可是殺手嗎?”
她語氣隨意,但卻帶著一絲旁人難以尋查的魅惑之意,好在海妖一族多少也通曉一些引誘之術,這個半妖才能察覺這隱藏極深的持續引導。
心中提起警覺,深知來著不好對付,甚至有可能是和自己同一個級別的家夥,海姒不由得暗想,是誰出動了什麽價碼才能請動這個人?
但表面上,她仍然是一副和善微笑的樣子。
“呵呵,說的也是,未曾迎接倒是我這個做主人的顯得有些小氣了,如何?坐一坐?”
她的意思很簡單,我才是這地方的“主人”,暗示這間房是我的地盤,打起來對你也不利,還是換個地方吧。
她這句話只是為了引誘來者與她換個寬闊的地方打鬥,這樣她也能找機會發信號把一船人都搖過來。
不用多想,對於海盜來說,正義的群毆再正常不過。
不過女人似乎無視了她的請求,她左右環顧了兩下,點了點頭:“的確,船是好船。”
言罷,那雙妖媚的眸子看向海姒,微微一笑。
“人,也是美人。”
“受寵若驚。”
看得出對面是不打算和自己好了,海姒直接站起身來,不急不緩的向她走去。
“只不過這一道,還不清楚你的來意?”
“你覺得呢?”
她亦不退,周身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卻泰然自若的與她緩緩靠近。
最終,二人面對面站立在房間正中,相隔不到一拳的距離。
這已經是極其危險的距離,於海姒而言,身為海妖的她在這個距離僅僅是張口便足以直接將對方的耳膜撕碎,僅憑衝擊力便可以吼爆她的頭顱。
但對方卻毫無懼色,甚至沒有任何調動力量的前兆,這樣的反應只能說明一個事實。
要麽,她過分愚蠢。
要麽,她過分強大。
“依我看來,應該是受人之托吧。”
“差不多?”
女子的語氣有些歡快。
“其實,他倒也沒有委托我,只是我自己有些感興趣,想過來看看而已。”
“說實話,來的時候我便有些後悔,這一趟未免有些太過漫長,不過見到你我才確定,這一趟相當值得。”
她緩緩伸出手,放在海姒臉上。
“真是個美人……眼神也很不錯。”
海姒愣住了。
她是怎麽做到的?
自己明明在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哪怕她有任何一點點小動作自己都會立刻攻擊——本該這樣的。
她是怎麽把手放在自己臉上的?為什麽自己一點印象都沒有?
面前這個女人的實力,恐怕比自己想的還恐怖!
不能再等了,正面打起來,自己沒有機會!
她的臉頰猛的開裂,靈力與空氣以狂暴的姿態湧入她的口中,下一刻便要噴薄而出!
嗡——
一股不可言說的悸動傳來,生生的打斷了海姒的咆哮,她強忍著腦中突如其來的不適感,努力退後想要抽離面前之人的控制,同時心中已經確定好了目標。
桌子後面的按鈕,能讓這艘船在三秒之內自爆。
哪怕是連同身家一同殞命於此,也好過被這個詭異的女人控制,她已經真切的感受到,腦中不可言說的感覺正逐步侵蝕著自己的精神。
只要到那裡,只要到達那裡的話——
她的死志被一段藕臂生生掐滅。
來者以手反勾住她的脖子,將自己的額頭抵上了她的額頭。
“你……究竟是……”
深知自己已經沒有機會,趁著還有意識,海姒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去。
“真是的,一開始的確是隻想著傳句話就走的。”
來者盡情的將詭異的能量塞進她的大腦,瘋狂吞噬著她的理智,同時本體也沒忍住舔了舔嘴唇,手指輕柔的撫摸著她臉頰上的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