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白裙,短發飄揚,女人的手上好像戴了一對薄薄的手套,但那又十分透明,就好似在手上蒙皮一般。
林憶寧結束了漫長的工作,出門了。
她人是現在出現的,但這不代表她現在才加入戰場。
發現這裡的戰局是在畫眉與那矮小男子交手之時,待畫眉扔出煙霧彈時,林憶寧便已經出手了。
她提前三步預判到那使鎖鏈的男人會借機突襲,但距離太遠讓她無法打斷這次攻擊,於是她便使用了靈藥來溶解對方的鐵鏈。
這需要一點時間,也是眾人看到的白煙來源。
而如今,她既然站在這裡,就代表戰局已定。
給一個藥修布置戰場的時間,就像是讓一個劍修把劍架在你脖子上,亦或讓一個體修完成一次漫長的蓄意轟拳。
戰局已定——對她來說。
很明顯,站在她對面的人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為首的小個子嗤笑一聲,手中匕首翻飛,一副不屑的樣子。
“正好,收成翻倍,哥幾個也好分!”
“主……林小姐!”
畫眉強忍著劇痛將那插在手臂中的鐮刀拔出,握緊刀柄,努力起身站在林憶寧身前,哪怕不斷喘著粗氣,還是嚴肅道:
“敵眾我寡,林小姐速離,此處交於我來殿後!”
“聒噪。”
這一聲斥責卻不是來自對方,而是來自她身後的林憶寧。
隨手將孱弱的女人撥到一旁,林憶寧丟了個玉瓶過去,被畫眉慌亂的接住。
“你這微末實力,能為我做些什麽?”
“礙眼……又髒亂,滾回去,治好傷口,打理好你的形象再出現在我面前。”
她不屑的擺擺手,站在了畫眉面前。
“但是……”
畫眉看著手中玉瓶,她看到過林憶寧往這裡面灌傷藥。
但如今丟給自己,是……
“還不快滾?要我請你嗎?”
林憶寧歷喝一聲,語氣中的怒色不加掩飾。
畫眉的身體猛的一顫,哪怕是剛才在生死邊緣的徘徊,也沒有讓她如此恐懼。
林憶寧的譴責,比之利刃臨身恐懼更甚。
“是……是。”
她唯唯諾諾的緩步後退,正欲離開,卻見那反應過來的小個子同樣一聲怒喝:“想走?今天你們一個也走不了!”
林憶寧轉頭看向他,眼神中帶著一絲悲憫。
她並沒有在意眼前的事,她甚至沒有想接下來的戰術,而是自己剛才的話。
畫眉是個累贅,不必多言。
她那種實力,別說是保護自己,就連自保都是問題。
但她在地上醜陋的扭動身體,掙扎求生的模樣,讓林憶寧想到了一個人——
她自己。
當初自己蜷縮在角落,試圖以言語爭取一線生機的樣子,又比剛才的畫眉醜上幾分呢?
就是那個絕望的時刻,一道光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因而這一次,她也想化身為光,體驗一下保護弱者的感覺。
最終結果是讓她失望,甚至說絕望的。
畫眉是個累贅,她實力低微,性格有缺陷,對自己而言幾乎沒有價值。
而對陸峰來說,那個唯唯諾諾的林憶寧同樣也只是個累贅而已。
即便如此,他還是不辭辛勞,盡心盡力的將自己一直照顧著,甚至不同於自己與畫眉的主仆關系,他始終有意無意的表達著二人是“朋友”的關系。
他在照顧自己,全面的,盡心盡力的照顧自己。
畫眉越是狼狽,她就仿佛看到自己同樣的狼狽身影。
甚至,連自己生命中的那束光都沒有抓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從面前溜走。
分別已有六個月,每天入眠之前,她都要潛入自己的記憶深處,回想在攬月城見他的最後一面。
當時正酣戰之中的他算不上帥氣,甚至有些狼狽,但這正是林憶寧想要記住的。
縱使再度失去光明,也不想遺忘他的樣子。
“你他媽的……”
眼見著對方好似完全不在意自己,小個子的怒意湧上心頭,右手匕首直奔她的頭頂,左手則早早完成蓄力,攻向她的腰間。
“小心他的左手!”
還未走遠的畫眉高聲提醒,林憶寧扭過頭,狠狠一瞪。
“還要我再重複一次?滾!”
話語出口,她又有些自責——
她很久沒有正常說話了。
明明遇見陸峰之前,自己的口才還是相當不錯的,包括剛剛與他相識,仍然是那副見誰都能說兩句話,天不怕地不怕的活潑開朗樣子。
但相處越久,她說的話就越少,待人事物的能力也越差,因為那個男人始終會站在自己前面,把一切都處理的明明白白。
自己不用想那麽多,只要安安靜靜的藏在如高牆一般的他身後,盡心盡力去做他吩咐的事情即可。
但高牆坍塌之時,這個已經失去了交流能力的女人才發現,自己好像連話都不會說了。
如果想學著他的樣子,至少……先學會好好待人吧。
心中這麽想著,林憶寧隨手一甩。
靈藥驅使。百煉兵。
一團黑色的霧氣兀然出現在林憶寧面前,在他和小個子之間構成了一道霧牆。
又是煙霧彈嗎?
但既然知道對方的位置,那這種程度的遮擋視線根本沒有意義!
他甚至沒有提起靈視,直接蘊足力道攻來!
叮叮叮叮叮叮叮!
接連不斷的碰撞聲猛然炸響,他兀然發現面前的黑霧並不是霧氣,而是某種產生了巨大力量的東西,生生將自己的得意靈技和武器攻擊雙雙打散!
這是什麽?
他蘊起靈視,努力看去。
那一個一個的小黑點,並非是什麽氣體,而是……鐵砂。
是極其細小,被打磨的普通粉末一般的鐵砂。
待他剛剛看清之時,一隻白皙的手突然破霧而出,一把抓住了他的頭!
是那個女人?遭了,一時大意……
剛剛想要掙扎,拉力已經從對方的手中傳來,他最後看到的,是一副冷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