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死了。

  死在了穆凡的劍下，穆凡的劍上還有鮮紅的血液殘留，雖然也在慢慢被幽藍的火焰燃燒成惡臭的氣味。

  不知道為什麽，穆凡的心中並不好受。他明明知道死在那邊，地上隻留下燃燒過後的灰燼的方旭，只不過是怪物偽裝成的方旭。

  但他卻依舊不好受。

  這也算是穆凡第一次殺人？而且殺得甚至可能是自己夥伴的人？

  搖了搖頭，將火焰熄滅，穆凡重新的坐了起來。最開始，他的心中明明充滿著想要打敗對方的戰意，但他卻冷靜下來了，或許這是個進步，不去打沒有意義的仗？那些都是屁！

  休息了一會，穆凡重新站了起來，靈力並沒有恢復多少，地上死去的那個怪物並沒有給他帶來靈力。

  目光垂向雪地，不再看那些黑色的灰燼。穆凡的心情有些複雜。

  他怎麽說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可能現在不普通了，但也是大學生，在遊戲裡打打殺殺什麽都不算，他卻在這裡殺死無數的怪物，也有外表似人的。

  穆凡的心中罕見的出現了真正的疑問，就和他在那座廢棄城市中一樣，看著所有的，那座城市的居民，一個個的死亡，並匯聚成了他金劍上的寶石。

  那時候的他，那時候的穆凡心情也是複雜的。但是那時候的他擁有著想要保護的心情，想要擁有力量，並且用這些力量去保護那些受到無妄之災的人類。

  然後他轉身，再次跳進了山洞。

  既然要用力量去保護那些人民，他現在該做的，也必須做的，就是先去保護自己的同伴，先去解決掉這個可能吞噬地球的低級玄幻位面。

  山洞裡依舊黑暗，遠處有一個紅點，紅點在閃爍著，穆凡朝紅點走去——也是朝水幕走去。

  雖然走到近處就看不到那紅點了，但是穆凡看到了水幕，再次穿入水幕。

  清清涼涼如同果凍般的觸感。

  穆凡下意識的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卻發現沒有之前那過於強烈的光芒。

  將手臂放下，手指附在劍柄上，目光望向四周。

  現在的穆凡一雙眼睛所能看到的世界，並非是之前所見到的，淺色的宮殿，蔚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純淨而美好的空氣——那一片新世界。

  而是。

  穆凡神情複雜的蹲下身，將手插入土地之中。那是一片土地，十分乾燥而僵硬，穆凡用了些力氣，才將手插入土地之中，握住了一塊硬化的土地，將它化成了粉末。

  “究竟發生了什麽？”

  穆凡心存疑惑。

  之前的這裡是一片又青又清新的草地。現在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他只不過是離開了水幕，回到了雪原之中，然後戰鬥了一番，不至於這麽一會兒工夫，這片土地就變成這種樣子吧。

  難不成是因為時間流速不同？其實自己已經走了很久？

  無法斷定，但是要讓土地變成這個樣子，至少要需要幾年以上的時間吧。看上去，不僅土地旱了，甚至可以說是死了，毫無生機。

  所有的一切都無法斷定，穆凡看向之前的宮殿。

  宮殿也似乎如土地一般，受到了無法想象的摧殘。原來純粹的淺色宮殿，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片片碎瓦頹垣，看不出過往時候分毫的模樣。

  就連天空也從蔚藍一片變成了，黑暗暗灰沉沉的混沌顏色。雲朵也好像被種種毒霧灰暗的情緒所汙染了一般，懨懨的被掛在天上，如同破碎的玩物。

  “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句話是陳述句。穆凡相信任何一個看過這方美好天堂的人們，再看到這方世界現在的模樣，都發不禁問道。

  大約是目的不同，穆凡將那些情緒拋去，只是心中不斷的提醒著自己要小心謹慎。畢竟他並不知道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不知道這裡變成這副模樣的原因。

  其他的同伴們明顯也不在這裡，路三也不在。

  唉。

  在心中感歎了一聲，也不知道方雪現在怎麽樣了，他相信方雪的實力，只是他不相信小隊裡其他的成員罷了。他認為之前的事應該比不過生死的重量，但是不放心方雪，只是擔憂關心罷了。

  另一邊的方雪似乎也有感應，在戰鬥中竟也因為這種感應而失了神。

  一道鋒利的手掌劃過，冰霜沾染了她雪白溫熱的臉頰，也劃斷了幾縷柔順的秀發。

  方雪手持長刀，刀很長，也不輕，材質很重。這把刀是以前她自己從一個玄幻空間漏洞中得到的，想起那次位面漏洞。就算是如方雪這般冷靜理智的人，也不由得害怕的渾身顫抖。

  而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那次位面漏洞中，除了她之外，唯一活下來的人。從死亡中涅盤而生的人，一個從裡到外都被寒冰所凍住的冰人，冰人。

  這也是為什麽方雪這麽害怕著他，不是因為方雪膽小，而是因為他實在太過可怕。

  不過，究竟是為什麽讓這麽兩個同姓，以後甚至可能成婚的一對男女，互相持著武器而對呢？
  方旭開口了，他一向是個寡言的人，“放手。”

  方雪緊眯了一下眼睛，汗水從眼皮上滑落，她的額頭被汗水浸濕，渾身的衣物也有多處褶皺和劃痕，這件衣物也不是凡品，不然她也不會穿來。

  方雪的聲音，此刻也很冷，如同她的名字一般，雖然冷，但依舊是柔軟的，“不可能。”

  兩個人的對話相當簡單，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二人的身邊是一座平潭，幽深，深冷，寧靜，寧靜也是冷到寧靜，沒有任何物，風，雪？都不可以驚動那一潭冷水，就連二人打鬥中，靈氣的余波也無法讓那座冰譚上出現波紋。

  冰譚的中間有一朵花。藍靈靈的花朵也如深潭一般，冰冷沉靜，它從花心到花瓣再到根莖，皆是有一層寒冰在外。花朵早已開放，花瓣是紅的，如鮮血一般的紅，也似乎有鮮血在其中流動著。

  花朵很美，在外看來如同一朵搖曳開放的冰花，既有純潔到高冷的藍，又有嗜血到妖豔的紅，極為吸引人，但更吸引人的是它的能力。能讓每一個服下這朵花，或者說是仙草的人，脫胎換骨，從凡人一躍成聖。

  或許說的有些誇張，但它的功效沒有絲毫的誇張，它能令每一個吃下它的人擁有聖人般的肉體，不僅任何刀劍法術都無法傷害到服下它的人，也會賜予服下它的人極為驚人的天賦。

  簡直就是脫胎換骨，類似從一個一文不值的乞丐變成眾人敬仰的聖人。既然它有如此功效，也如此令人著迷，那為什麽不能誘惑的到方雪和方旭。

  方雪想要得到它，是因為方雪想要脫胎換骨，擁有天也會為之震撼的天賦，到了這個地方，她從來沒有想過吃下仙草，擁有冰霜的天賦，她只是想要擁有將所有人都踩在腳下的天賦。

  所以她必須與方旭戰鬥，不僅為了自己的願望，也是為了擺脫她現在在家族的處境。誰知道她究竟會不會在25歲之前，就因為種種原因，被嫁出去，或被當做廢物處理掉。

  她想要掌控未來自己的人生，她就必須要拿到仙草。但，眼前的方旭絕對是她最大的敵人。

  第一次見到方旭的時候，就是在一個玄幻位面漏洞裡面，那時候的她只是算去長長見識，卻沒想到遇到了那樣一個位面漏洞，那是一個被瘟疫所統治的位面漏洞，是一種名叫死亡的瘟疫，任何人都會被瘟疫所感染。

  但是方雪很幸運，當時的她沒有被感染，而且還好運的得到了現在手中的這把長刀。很簡單的一把刀，但也很不簡單，從材質到能力，甚至是從鋒利的程度再到它的重量。簡直是為方雪量身打造的。

  方雪很喜歡這把刀，當時的她也是被這把刀救了性命。那時候，她的身上是沒有位面穿梭器的，她找到了同伴們的屍首時，卻看到了一個人早就在了那裡。

  那個人就是方旭，當時的方旭似乎已經感染了瘟疫，肌膚蒼老已經在慢慢腐爛，一邊的臉頰上甚至有蛆和蒼蠅在裡面爬動著，身體受如柴，沒有一點脂肪的存在，已經受的能看到身體裡的內髒了，皮膚也不過是一層紙。

  最令人驚訝和恐怖的，就是他一頭白色的頭髮，死亡能夠令人迅速體驗從生到死，從年輕到年老這一從外表到內心的改變，也可以將這種瘟疫稱作時間？

  當時的方雪沒有想這麽多，只是害怕的看著那個男人，她看見那個男人伸出骨頭從她同伴的屍體上，尋找時空穿梭器，然後那男人離開了。

  方雪久久無語，她什麽都說不出來。那時的她對方旭心中只有嘔吐，害怕，惡心等種種情緒，那時候的她也深深的感覺的到，那個男人的強大，即使他骨瘦如柴。

  並恐懼著這些。這也是為什麽方雪對方旭避如蛇蠍，因為無論方旭現在究竟是有多麽英俊，高大威猛，但她看到的，幼年的她，只有不到10歲的她看到的那個不是一個骨瘦如柴的少年，而是一個為著復仇而來的惡魔。

  那時候的她也深愛著自己的家族，所以她會想要除掉這個惡魔，但是現在不一樣。她雖然希望這頭惡魔覺醒，去毀滅方家，但比起已經讓她毫不在意的方族，她更願意自己活下去。

  活下去。這就是她的想法。

  也是方雪唯一的想法和信念。

  在穆凡向方雪告白的時候，方雪說的很對，也沒有絲毫隱瞞，她的確不是一個好的女孩，或許她也曾經天真過，但作為一名方族人，天真太過殘忍。

  方雪有自己的信念，並願意堅持下去，眼前的方旭卻是她唯一害怕的人，只是，她想要過自己想要的人生，想要和穆凡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美好的生活，她就必須要打敗他。

  就算那難如登天。

  所以。方雪動了，她的右手握著長刀，朝方旭砍過去，非常簡單，好不掩飾自己意圖的一刀，也非常的大氣，從正面堂堂正正的壓過去的一刀。

  刀本來就是凶猛之器。

  方旭沒有動，他的手上沒有武器，身上穿著黑色的大衣，他也不需要武器，那些東西只會讓他變得弱小，這是心靈上的弱小，也是身體上的弱小。和其他人不同，他不喜歡去依靠外物，但他和灰鷹也不同，灰鷹是依靠著自己的身體，千錘百煉的身體。

  而他，他所依仗的不過是自己還活著，還有呼吸，還有心跳這一點。

  沒人知道方旭身上曾經發生了什麽，也沒有人知道他究竟為什麽會變的這般強大。大多數人都如同方雪一般，相信著死亡這種瘟疫的能力。

  方旭沒有躲，只是伸出了手，然後抓住了刀，然後抓著刀，用力將方雪甩到一旁。很簡單的動作，也太過簡單了。就像是一個大人隨隨便便製服一個還未走路的孩子。

  他很強大，所以，方雪會輸。

  這是方旭現在在想的話，也是一個事實，也將要變成事實。

  方雪並未被自己的攻擊被躲開而失望，方旭抓住了她的刀，想要將她扔到一旁？方雪的反應很快，迅速的翻了個身，她的刀很重，所以也很不好拿，將刀朝下，然後方雪松開了手，一刀一人，都落在了地上。

  方雪的反應很快，應對的也很及時，但是不如方旭快。

  方旭將方雪甩出去的下一刻，就一步跨出，到了寒潭邊上，比起其他人和方雪，他並不害怕冰冷，也可以說冰冷是他早就習慣的。

  跨上寒潭的他，卻忽然眯起了眼睛，手都伸到了一半，卻又不再動彈。原來是方雪，方雪的手中聚集著靈力，靈力附著在刀上，並變成了刀氣，刀氣被方雪斬出，如龍卷風一般向方旭的方向襲來。

  方旭依舊無動於衷，在空中翻了個身，然後越過了寒潭，降落在寒潭對面。

  方雪的刀氣也被他躲了過去。

  方雪並不怒，竟微微一笑，手指衝著寒潭中心的仙草而去。方旭又怎麽可能讓她得逞，銳利地掌打中了方雪的肩部，或許是因為太快，又或許是因為方雪太過專注於仙草，竟然沒有躲過。

  方旭愣了一下。

  然後一刀向他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