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七錄的語氣裡，幾乎帶了一絲懇求。

  這樣的語氣，安初夏是無法拒絕的。她最終還是點了頭，也沒再多說什麽，轉身上了樓。

  她腳步走的很緩，耳朵聽到了素媛把那箱子放在剛才那張圓桌上的聲音。她穩了穩心神，來到二樓，掀開紗簾。

  這二樓，並沒有任何盆栽。大概是這裡是睡覺的地方，放盆栽會引進什麽蟲子。但這裡到處都放著畫，而畫的對象，都是那些植物。

  二樓的天花板很低，但還不需要人彎腰走路。她注意到這裡隻放著一張單人床，看來這裡沒有別的人住。而外面種的那些她喊不出名字的蔬菜看樣子是素媛自己種的。

  好一個自力更生的姑娘。

  可為什麽她一個人住？

  她走到床邊，床邊不遠處還放著一台電腦桌，上面放著筆記本電腦和一個iPad，看來素媛雖然不用手機，但還是會上上網的。

  現在也就十點鍾不到，安初夏走到窗戶邊拉開窗戶，窗戶外也罩著紗窗，看樣子防蚊工作做的還是很好的。

  打開窗戶，她才注意到這裡其實並不是什麽荒郊野嶺，就在不遠處的地方，還有一戶戶人家家裡的燈光——這附近有個小村子。

  夜深人靜，她突然萬分想念那個瘋瘋癲癲，讓人叫她小號的江南。

  要打給她嗎？

  這個念頭一起，她再也忍不住，掏出口袋裡的手機，撥通了萌小男的手機號。

  電話的嘟聲一直響到機械女聲說“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她才把手機掛斷。她不知道這是萌小男故意不接，還是真的沒接到電話。

  她本想睡覺的，可是她本身就有點戀床，適應一張床需要時間，加上韓七錄瞞著她東西，她心裡不舒服，翻來覆去了好久，她還是毫無睡意。

  明天只需要九點鍾到學校，她倒是不擔心明天會起不來。

  韓七錄到底瞞著她什麽呢？那個“滿足”，又到底是滿足素媛什麽？素媛手裡的箱子，裡面裝的又是什麽？

  這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弄得她別說睡了，根本就是平時醒著的時候還要清醒。

  “不行！”安初夏“蹭”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夜已經漸漸深了，蟲鳴聲卻還持續不斷。

  她從床上下來，穿好了鞋子。

  沒錯！她打算偷偷去看看他們兩個到底在做什麽交易！看的出來請素媛“出山”必定不容易，能讓素媛妥協的到底是什麽？

  好奇，充斥著她的每一根神經。

  由於二樓鋪設了厚厚的地毯，所以她不必擔心腳步聲會被下面的兩個人聽到。但走到門口，她就不得不躡手躡腳地走了。

  樓梯是木製的，稍不留神就會發出聲音來，因此她走得格外小心。好半天過去，她才走下三級台階。

  但好歹是能看到一點點下面發生的事情了。

  她幾乎是屏住了呼吸走樓梯，終於在走到第五級台階的時候，她終於看到了下面到底發生了什麽。

  素媛正手拿著畫筆，專心致志地在架好的畫板上畫著什麽，而她身體的右側，則放著那個箱子。她這才知道，那箱子裡裝的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而是各種顏色的塗料。

  安初夏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點頭去看韓七錄，才發覺韓七錄站在距離素媛不遠處的一個地方——以一種怪異的方式站著。這或許是站久了顯得有點僵硬。

  居然……是給素媛當模特。

  “我很早就想畫你了。”素媛突然開口說道，但她沒有抬頭，專心致志地拿著畫筆畫畫。

  “我知道。”韓七錄一動不動地回答。

  “那時候，一切都還是原來的樣子，我還喜歡著你，也還在跟家裡抗衡著。”素媛說著，抬頭看了韓七錄一眼，又低頭畫畫。

  這會兒，韓七錄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一直好奇，到現在也覺得奇怪。為什麽要畫我？而且，如果你想畫我，完全可以偷拍一張照片。”

  “這不一樣。”素媛沾了下燃料：“真實的人，和照片，是不一樣的。人是活的，畫出來的東西也是活的，而照片是死物，畫出來的東西，也是死的。”

  韓七錄側了下臉道：“歪理。”

  “不要動。”素媛瞪他一眼，繼續說道：“你想過嗎，為什麽我想畫你，而不是畫別人……”

  “……”韓七錄似乎是在思索，但很久也還是沒說話。

  還是素媛再次開口：“這麽說吧。一開始想畫你，是因為想跟你獨處。後來想畫你，就變成了執念。你知道的，得不到的東西永遠是最好的。”

  “那現在呢？”韓七錄問道：“還是執念嗎？”

  “不。”素媛想也不想地回答：“看到安初夏，我就知道，我跟你再也沒有可能。所以，現在畫你，不是執念，只是想……祭奠青春。也許說出來有點矯情，但我的確是這麽想的沒錯。”

  原來……素媛喜歡韓七錄。

  安初夏恍然大悟，她現在是明白了，為什麽這個素媛看她的眼神那麽怪異。原來是這樣……

  不過，她心裡並不覺得難過。這個素媛，跟那些花癡女不一樣，她似乎是一個不會強求的人。

  “為什麽看見她，就覺得我們再也沒有可能。”韓七錄突然問道。

  素媛手中的畫筆停了停，好久才回答道：“不是因為看見她。而是因為，看見了你看她的眼神，我就知道，不止我，其他任何人，除了安初夏，再也沒有可能站在你身邊的那個位置。”

  韓七錄一愣，哈哈大笑起來。

  “不要動。”素媛斥責了一聲，繼而說道：“我很奇怪，她雖然長得還算可以，但是，喜歡你的那些大小姐裡面，也不是缺少比她漂亮的人。為什麽，是她。”

  聽到這個問題，安初夏的心也緊張了起來。

  為什麽是她？

  為什麽，不是比她更加優秀的人？而偏偏是她？

  韓七錄挑了下眉，道：“喜歡一個人，為什麽一定要問為什麽？想跟她在一起，跟她結婚，就這麽簡單。”

  這看起來不是一個很好的回答，甚至都不是一個回答，但這個問題已經不需要再回答了。

  這就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