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頭上,鳶小枕抱著膝蓋,目光直直的望著遠方。
杜輕俠抓了抓頭皮,終於還是道:“這麽說,你想去塞外,其實是在圓她的夢?”
鳶小枕沒有回答,只是悠悠道:“曾經我視義父為天,義父說什麽都是對的。義父的階層天定之言,我心中完全認可。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認定,覺得本就應當是如此。義父說,這就是我們的血脈。我們天族的血脈,注定了我們就應當是這樣的,不可改變!直到……”
“直到你二姐的出現?”
鳶小枕幽幽道:“二姐被燒死的那天,義父讓天族所有人都去看了。他告訴我們,這就是對叛徒的懲戒。我當時看著她,看到她竟然在笑。她望向我,我能感覺到她的眼神,就象是在要對我訴說什麽。雖然我什麽也沒聽到,但是就在她被點燃的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的心裡好像有什麽東西啪嗒碎了。就象一道枷鎖,就此打開。從那天起,我每天都會夢到她的笑容,腦海中總是回想起她說過的話。我開始厭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厭惡那些弟子向我跪拜,厭惡那些束縛著我的規矩,厭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我想離開,想象二姐那樣去遠方,去看自己從未見過的景色,去大聲的歡笑,自由的歌唱……直到有一天,這欲望壓過一切。”
杜輕俠明白了:“所以,你就成了第二個水青顏。”
“是。”鳶小枕突然笑了起來:“我象二姐一樣逃了出來,甚至學習二姐再次偷走了那件寶物。當然,最終的結果也可能象二姐那樣,化為灰燼。”
“唔,你這麽說,我壓力很大。”杜輕俠淡淡道。
鳶小枕便捂嘴輕笑:“杜公子若承受不住,真到了那天的時候,可以丟下我們獨自逃走,我不會怨你的。其實我原本也沒指望能逃過義父的追殺,我只希望能在那之前,看一看塞外的風情,把她的骨灰撒在那裡……”
她說著取出了一個小盒子。
於是杜輕俠知道,那盒子應當就是水青顏的骨灰。
她想去塞外,也只是為了將水青顏的骨灰撒在那裡!
雙方突然同時沉默下來,交談進入了尷尬期。
就這麽一起相顧無言了好一會兒,杜輕俠說:
“對了,既然內門能人異士眾多,那就跟我介紹一下關於那些人的情況吧。”
“唔。”鳶小枕甚是可愛的晃了晃頭道:“從哪開始說起呢?就從義父開始吧。義父是天神教的教主,同時也是天族族長,天族聖者,更是唯一的一個聖者。聖者以下就是祭祀,本來有三個,也就是三個聖女,不過現在只剩一個了。再往下,就是九大戰將,都是戰級中的精英。九大戰將加我們三個祭祀,就是義父收養的十二個義子女。在九大戰將之下,就是相對普通些的戰士,大約有三十人左右。再往下就是匠級,約有百人左右,民級約一百五十人。這些人我也不全都認識,只能挑些自己熟悉的告訴你……”
夕陽下,波濤裡,小船悠悠。
杜輕俠與鳶小枕坐在一起,就這麽聽她講著關於天神教的人與事。
鳶小枕顯然不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長期的聖女生活讓她也鮮少與外界接觸,即便是那些與她相熟的兄弟姐妹,她也未必真正了解。
然而就是這有限的了解,聽在耳中,掀起的依然是一片驚濤駭浪。
能夠飛天的人,可以掌控冰與火力量的人,能夠讓大地分裂的人,能夠隱匿身形的人,能夠看你一眼就讓你頭暈目眩無法自控的人,能夠製造出無形牆壁的人……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呀?
有太多的不可思議在眼前呈現,帶給人的是巨大的心靈衝擊。
盡管如此,杜輕俠的表情卻依然鎮定。
鳶小枕低沉著嗓音道:“我知道這對你來說或許太難以置信,但是請相信我,這些都是真的。”
想了想,杜輕俠道:“我記得你說過,天族以異術分高低。你身為祭祀,你的異術在天族中應該算是極強的吧?”
鳶小枕回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問我,為什麽我身為祭祀,掌握的異術卻如此簡單,對嗎?”
杜輕俠沒有說話,顯然是默認了鳶小枕的說法。
“其實,每個職階都有自己的特長。我生來就擁有與人精神溝通的能力。義父說,這種精神層面的異術最是難能可貴,是屬於祭祀和聖者才有的,也是最高貴的能力,只是我們還未將它開發出來而已。”
“開發出來?難道……”
“是的,異術也能提升。”鳶小枕點頭:“不過這只是義父告訴我的,我自己卻是從未提升過。義父說,那是需要經歷生與死的考驗,才能擁有的蛻變。”
原來是這樣麽。
杜輕俠明白了。
身為聖女,她自然不會有什麽經歷生死的機會,所以這異術提升的機會卻是與她無緣了。
交談了片刻,杜輕俠大致了解了情況。
此時天色已黑,兩人不再交談,自回艙中休息。
不過在這番交談後,彼此間又多了幾分熟悉,感情也因此增進了許多。
第二天上午,船到下遊渡口。
眾人上岸,第一件事就是去買車馬。渡口三裡外就有集市,叫五鄉集。
來到五鄉集,就見這裡車水馬龍甚是熱鬧。在問過馬市所在後,眾人直接向馬市而去。
馬市很熱鬧,或許是因為已經接近塞外的緣故,一些來自邊塞的好馬在這裡亦有出現。
當鳶小枕他們來到馬市時,正看到一群塞外的胡人在炫耀自己的戰馬。
一名腰配寶石彎刀的大胡子商人站在一群馬中間對著人群高喊:“來自塞外的駿馬,只要二十兩一匹,大家千萬莫要錯過啦!”
“姐姐,那裡有好馬,就買他們的馬吧!”長孫蕊興奮的指著那些馬兒道。
對外的時候,長孫蕊與鳶小枕一律以姐妹相稱。
二十兩銀子不便宜,不過對於這種來自塞外的上等好馬來說,卻是太便宜了。畢竟象這樣的馬,一般都要四五十兩銀子。
然而鳶小枕只是看了眼,便搖搖頭說:“這些馬不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