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又是一個豐收季。
今年的年景兒不錯,風調雨順,老天爺不作梗,莊稼長勢也好,樂得心劍山下的當地百姓們喜笑顏開。
收好的稻谷大多送到雲見鎮的四輕行,這裡的秤足,給的價也是最好的。
曾經有商戶不滿四輕行做買賣的方式,買通地痞流氓去破壞。當天晚上,四輕行裡衝進去二十多個地痞,卻沒發出半點動靜。直到第二天,雇傭者發現自家後院綁粽子般捆了一大堆人,都是請來的地痞。也有不是的——他的一個姨太太也被捆在裡頭,和一群爛人睡在一起。
那位老爺嚇得當天就逃離了雲見鎮。
托四輕行的福,這裡的百姓們不用擔心收成好的時候米賤,也不用擔心收成不好的時候催債,大體生活富足,不過換來的就是掌櫃的整天苦著臉算利潤了。
“……再去掉十六擔谷,三石黑米,還有三十六兩四錢五分,就剩這麽多銀子了啊……哎,日子不好過哦。”
易輕財愁眉苦臉的撥著算盤:“別人家豐收年景都是大賺特賺,我們這到好,感覺跟沒豐收一樣,趕上災年,還得貼錢進去。買賣難坐啊,買賣難坐!”
“又叨咕你那點本錢了。”蒼輕月大跨步走進來:“每天抱著個算盤算啊算的,你煩不煩啊?”
“煩,當然煩!”易輕財回道:“說好了師兄弟四個一起合作做的買賣,開的糧行商鋪,結果就我一個人在管事,其他三個,一個整天打架惹事,一個每天發呆苦守,一個整天坐發春夢,就我一個乾活的,能不煩嗎?”
“你說誰坐發春夢呢?”蒼輕月湊過來,扭著易輕財的耳朵問。
“哎呦,姑奶奶啊,你整天和我這耳朵過不去幹什麽?”易輕財被她弄得無奈,哭叫道:“你要沒事,就去找輕狂打架,實在無聊,去找大師兄聊人生,幹嘛非找我。”
蒼輕月便沉了臉子:“別跟我提大師兄,來氣。”
“從回來後,你就沒一天不對他有氣的。”易輕財回答。
從塞外回來已經三個月了,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從前。
只是曾經發生的故事已烙印在心底,輕易揮之不去。
杜輕俠坐望日出的毛病更厲害了,每天要不對著太陽望上半個時辰,再睡上半天,那他簡直就不知該怎麽活了。
不知道的人自然是以為他這是在練大夢神功,周公秘典,知道的人卻知道他是在思念,在等待一個人。
所以這刻說過後,易輕財便道:“說起來,到今天正好是三個月吧?”
“嗯!”蒼輕月用力點頭。
易輕財看向外面:“那照理,人是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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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肩峰。
杜輕俠躺在峰頭的那塊大石上,如一尊睡佛,只是眼睛卻是睜著的。
自從塞外分別後,杜輕俠便每日坐在這裡,因為從這裡可腳下的山路是最清晰的,如果鳶小枕來了,他可以第一時間看到。
然而等了一天又一天,她卻一直沒有出現。
今天是約定日子的最後一天。
杜輕俠再次來到石上,靜靜等待著。
他相信鳶小枕會來,可是隨著日頭升起,他的情緒便漸漸焦躁和不安起來。
他焦躁的時候,外表看不出來。依然是氣定神閑的樣子,只是拳頭會握得格外的緊,於是大石旁便多了許多破碎的小石塊。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正午時分,日頭最高,也是他信心最後的高點。
然後,他看著太陽一點點下沉,信心也便隨著那下沉的太陽,一點點消失。
當日漸黃昏時,杜輕俠依然沒有看到山下任何一個象鳶小枕的。
他的心終於涼了。
“師兄。”
蒼輕月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嗯,你來了。”杜輕俠應了一聲。
“你……還好吧?”蒼輕月問。
杜輕俠緩緩轉過頭,臉上帶著微笑:“怎麽?我很好啊。”
蒼輕月松口氣:“二師兄讓我上來看看你,沒事就好。”
“怎麽?我能有什麽事?”杜輕俠一臉無知樣。
蒼輕月背著手扭捏道:“這不是擔心你嘛……今天,不是那個啥啥的日子麽。”
“哦,你是說小枕啊。”杜輕俠笑道,一臉恍然大悟:“是啊,約好的今天來,偏又沒出現。不過也不奇怪,從塞外到這裡,山長水遠,把握不準時間也是正常,遲到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對吧?”
蒼輕月看看杜輕俠,確認他沒什麽,摸摸胸口道:“你能想通我就放心了。”
“怎麽?還怕我想不通,從這上面跳下去不成?”
蒼輕月便打了個哈哈:“哪有啊,我這不久是擔心你嘛。你沒事就好,回見啊,回見!”
轉身一路小跑,邊走邊嘀咕:“連午飯都沒吃,在山上等了一天,非說自己沒事,你蒙誰啊你。”
回頭望了一眼山路,杜輕俠的眼神黯淡下去。
“希望是如此吧。”他自言自語。
對蒼輕月說的話,也是對自己說的話,若無這般自我安慰,只怕便不知當如何是好了。
既然今天等不到,那便繼續等。
杜輕俠相信,鳶小枕總會來的。
她只是遲到了而已。
只是遲到。
於是過了這天,杜輕俠依舊每日在左肩峰望日。
等待依然在繼續。
失望也在繼續。
一天又一天。
第四個月過去,鳶小枕沒來。
然後是第五個月,第六個月,第七個月……
時光就這麽消逝,轉眼就是一年。
鳶小枕始終都未出現。
杜輕俠風雨無阻的在左肩峰上等待,每一次迎來的都只是失望。
這個時候,他已無法用遲到來解釋了。
所以他便說:“可能是有什麽事絆住了吧。”
“她不會有事的。”
到底是絆住了,還是出事了?
杜輕俠不知道,他希望是前者,怕是後者,更怕兩個都不是。
心神因此而備受煎熬,就連人都瘦了一圈。
形容憔悴。
易輕財歎息:“早說過,太被動是沒好結果的。”
李輕狂也語氣唏噓:“感情的事,就怕夜長夢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