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生仔細打量著眼前大胖子。

  年紀大約二十四五，臉上滿是膠原蛋白，哪怕不笑，眼睛也是眯著，透露出色眯眯的目光。

  身上穿著淡青色儒袍，肥碩的身子將原本寬松的儒袍撐的鼓鼓當當，手裡拿著把折扇，不似翩翩公子，卻又不像屠夫。

  “清安書院學子，吳海。”

  胖子左手負於身後，右手折扇置於胸前，朝陸生點頭自我介紹。

  陸生也是微微一笑，他剛想問剛剛是怎麽回事。

  明明他被紀秋蟬捅了無數刀，為何如今什麽都沒發生，先前的疼痛和鮮血淋漓，可做不了假。

  “鏘！”

  師青煙長刀出鞘。

  這次不是架在陸生脖頸，而是吳海脖頸，冷聲道：“告訴他。”

  吳海胖臉流露苦澀，伸出粗壯的手指，小心翼翼捏著師青煙刀身，無奈道：“這還有外人呢，青煙你給我留點面子。”

  青煙？！臥槽！

  陸生大驚失色，這胖書生竟敢喊“青煙”？
  “嗯？”師青煙手持刀刃，再次緊了一分，刀鋒已劃破吳海皮膚，冷喝道：“注意言辭！”

  “是是是！”吳海如同小雞啄米不住點頭，看向陸生的目光，卻是滿臉笑意。

  待得師青煙收回長刀，吳海板著一本正經卻讓人忍俊不禁的臉，說道：
  “先前你入了夢魘，夢中會折磨你的心智，夢中的一切你都感覺極其真實，若你在夢中死去，便是真的死了。”

  講到此處，他眉飛鳳舞，甚是歡喜：
  “我儒家學士，乃是這等夢魘術克星，輕而易舉便能破之，若不是我及時趕到，你恐怕已經死了。”

  想起先前冰冷如霜，對他下殺手的紀秋蟬，陸生便渾身一顫。

  知曉是夢魘，他心中有懼，也有慶幸。

  師青煙若沒帶吳海及時趕到，或許他已喪命，慶幸的是，對他下殺手的秋蟬，只是夢魘。

  “師大人，幸好你今日趕來，否則小生命不久矣！都等不到第三天！”

  陸生感慨道，投向師青煙的目光，帶著感激之色。

  “有人想要你命，你這兩日可做了什麽？”

  師青煙瞥向陸生，手扶刀鞘，沉聲道。

  陸生眉頭緊鎖，道：“沒做什麽，破了一件案子。”

  破案，為何會惹來殺身之？他不明白。

  “破案？”吳海驚聲，瞥向身邊的師青煙，“青煙你……額，師劍衛你不是說他只是名仵作麽？”

  師青煙似是很抗拒吳海喊他青煙，方才長刀微微出鞘，才讓吳海改口。

  陸生倒是不以為然，挑挑眉道：“仵作不能破案麽？”

  吳海啞言，不知如何反駁。

  師青煙抬眼，看向縣衙中，率先道：
  “吳海，先問心。”

  “好。”

  吳海“唰”地一聲，打開折扇，笑眯眯地在貼在胸膛輕揮。

  陸生心生疑惑，問心莫非是儒修的本事？正好今日，他好好看看怎麽回事。

  ……

  縣衙大堂。

  縣令楊太安朝師青煙和吳海兩人行禮。

  “陸仵作說師大人得三日歸來，這才兩日，師大人回來地可真快。”

  楊太安臉上賠笑，態度畢恭畢敬。

  “嗯。”師青煙冷應一聲，沒有多說。

  吳海站在師青煙邊上，笑眯眯地點點頭。

  陸生站出來，對楊太安道：
  “縣令大人，將人都喊過來吧，吳先生會對這些人問心，揪出殺害二夫人的凶手。”

  楊太安點點頭，吩咐下面人，去將縣衙中的人，一一喊來。

  很快，縣衙大堂中人滿為患。

  捕快、下人、婢女等等，齊齊匯聚在此，他們目光目光閃爍，身穿飛魚服的師青煙帶給他們發自內心的恐懼。

  楊太安站在最裡面，正妻與第三房小妾站在他右邊。

  “去吧。”

  師青煙輕瞥身邊吳海，冷聲道。

  吳海邁著步子，臃腫的身軀如同肉球，挪動到最外側的下人前。

  陸生瞪大雙眼，想要看看吳海是如何問心，了解了解儒修的本事。

  只見吳海身上包裹著淡淡的金芒，好似剛出油鍋，炸的金黃酥脆。

  吳海對面的下人，則神色迷離，面對吳海的問題，事無巨細一一回答。

  “這好像跟催眠有點像……”

  陸生望著這些，嘴裡咕噥著。

  不知何時，師青煙悄無聲息站在他身邊，冷聲道：
  “儒修七品學士境，可蠱惑人心，為其所用。”

  陸生聽這講解，目瞪口呆。

  原來儒修這麽厲害？七品就如此了得？若是再高點，豈不是天下無敵？

  陸生卻未說話，但師青煙看穿陸生的驚愕，繼續冷聲道：

  “蠱惑人心，只能對比他低的人用，信念堅定者，也能抵抗。”

  原來如此，差點以為儒修天下無敵……陸生心中恍然。

  想來，所謂的君子動口不動手，不是不想動手，而是隻特麽會打嘴炮。

  動手，還得看粗鄙的武夫，呸……武夫不粗鄙！

  陸生最後想起，他如今也是武夫。

  吳海的問心，每問完一批，便會讓一批人下去。

  隨著捕快們也問完退去之後，縣衙中剩下的人，僅有縣令楊太安和他的兩位夫人。

  師青煙是藏劍司的人，不用問心，陸生則是縣衙之外的人，也不用問。

  氣氛，一時間緊張起來。

  若真有妖物，剩余的三人無論是誰，都足以讓人震驚。

  吳海也沒有接著問，將目光投向師青煙，想看看師青煙的建議。

  “問。”

  師青煙“鏘”地一聲，抽出長刀，架在陸生脖頸處。

  陸生欲哭無淚，這特麽警惕妖物就警惕，拔刀就拔刀，架脖頸萬一手滑怎麽辦？沒到銅皮鐵骨境，不經砍！
  吳海頷首，看向縣令第三房小妾，身上金芒再度湧起，眯成一條縫的雙眸中，隱隱也有金芒閃爍。

  恰在此時，三夫人美眸轉為猩紅，櫻桃小嘴化作烏鴉的尖喙，朝吳海狠啄而去。

  “哼！”

  吳海冷哼一聲，周身金芒更勝，折扇一指定聲喝道：
  “小小妖物，怎敢動手，還不束手就擒！”

  烏鴉妖三夫人身形微怔，鋒銳的尖喙僵持空中，猩紅雙眸流露出遲疑之色。

  陸生正驚疑為何如此，卻覺肩上一輕，眼前寒光一閃，師青煙手持長刀已朝烏鴉妖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