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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山河》第二章:江南旱(2)
  中年道人對老者一施禮,急切的詢問,“師父,您讓蘇璿立即下山?”

  老者如古樹般安定無波,“不錯。”

  中年道人跌足而歎,他身為正陽宮掌教,號令觀中數千人,卻對自己的師父毫無辦法。“師父,他才十五,哪有將這麽小的孩子趕下山的,還望三思!”

  老人慢條斯理的回道,“北辰何必過憂,他學劍至今,已有自保之能。”

  北辰真人哪裡放心得下,對著師父又不能相責,唯有苦勸,“蘇璿天份雖高,對世事毫無經驗,師父悉心教導多年,就不怕江湖險惡,他初出茅廬有個閃失?”

  老人平靜的望著水面細小的浮沫,“一切均是造化,縱有意外,也是他命中當有之劫。”

  北辰真人身後的青年上前一禮,恭敬道,“師祖胸藏丘壑,必有道理,不過可否容師弟暫緩幾日起行?”

  北辰真人也道,“師父即使有心歷練他,不必急於一時,葉庭二十日後也要下山,正好帶他走一程,也能告誡一些江湖上的禁忌。”

  老人全然不為所動,“入世如入道,不遇艱險,何見本心?傳我令喻,兩年內蘇璿不許回山,本門弟子也不可與他結伴而行。”

  越勸越是糟糕,葉庭唯有忍下了話語。

  北辰真人一頓,還待再說,老人搖了搖頭,道,“你也看得出來,那孩子天份太高,心志又強,將來未必是正陽宮所能庇蔭。”

  真人默然片刻,應了一句是。

  老人喃喃一歎,長杆一抬,“天命所至,照拂亦是枉然,隻盼他能闖出一番運數。”

  陽光下釣絲一閃,一條銀魚破水而出,漾開了波瀾。

  蘇璿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一座山,一個門派,一柄朝夕不離的劍。

  一日之間又變得極大,大到他在山腳茫然不知所往。

  十五歲的少年騎著一匹溫順的灰驢,包袱卷著幾件衣裳,長劍裹布懸在鞍側,他撫著驢頸發了一會呆,隨便選了一條道路,踏入了茫茫塵世。

  這一年實在不算好時侯,風不調雨不順,天災不斷,禍患頻頻,落在後世書上僅是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語。

  永和六年,江南旱,人相食。

  旱情初起之時,誰也沒想到會綿延如此深遠。去歲秋末,江南一地開始少雨,翻年後更為嚴重,接連數月粒雨不降,地面綻滿縱橫的裂紋,溝渠枯乾,禾稼焦萎,更可怕的是大旱引發了蝗災,遮天蔽日的飛蝗壓頂而來,如雲翳蔽空,白晝昏黑如夜。

  人一日不食就要腹饑難當,然而如今赤地千裡,糠谷無存,枯萎的殘稼被蝗蟲啃盡。饑餓開始吞食一切,人們挖掘草木、蕨根、剝下樹皮,翻找一切可食之物,死亡猶如瘟疫,漸漸蔓延開來。

  大片鄉野滿目蕭條,雞犬絕聲,絕望的鄉民開始逃離。人們將簡陋的家當堆上木車,帶著妻兒四散而走,不顧禁令向鄰近的城鎮而去。城中固然有存糧,也填不了無盡湧來的泱泱饑口,又恐懼流民帶來的動蕩,不得已選擇了閉城,將奄奄一息的流民拒之於外。

  荊州城外,官道旁餓殍遍野,白骨漫道,已成人間地獄。

  開闊的官道兩側,樹皮都被剝光了,寡白的樹乾襯著一片赤土,飛蝗不時騰起一陣黑霧,散開後現出灼亮的驕陽,路邊躺滿了衣衫襤褸的流民,面龐灰黃,瘦骨支離,猶如活著的骷髏。

  每一天都有人死去,極度的饑餓之下,人們開始吃新鮮的屍體,老弱者不等斷氣已經被分食,假如不是餓到脫力,人們甚至會為搶奪屍塊而打起來。路邊的白骨越積越厚,一旦車輛行過,骨頭被輾得咯吱作響,聽得人毛發俱聳。

  一陣煮肉的香氣飄散,明知是人肉,無數饑餓者依然露出了迷醉般垂涎之相。

  蘇璿摸了摸生痛的胃,在浮塵中歎了口氣,站遠了些。下山一年有余,他已經見過各種慘景,武藝多數時候並沒什麽用,既免不了被愚被騙,也不能平地生糧,更無法讓自己不饑不渴。

  烈日曬得少年額角滲汗,衣衫漬了塵灰,潦倒又落泊。他也在犯愁,下山所攜的的錢早已耗光,驢也被一群饑民搶走分食,此刻恨不能遇上一群劫掠的盜匪,至少還能反搶點吃喝,可惜放眼望去全是半死不活的流民。

  蘇璿做不到吃人肉,又不想成為餓殍,就必須想法子進入眼前的荊州城,否則正陽宮的弟子學劍十余載,卻餓死於官道之側,先代師祖都會氣得從棺材裡爬出來。

  然而平日入城輕巧,此時近於無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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