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真是一群瘋子。”

  雖然有所預料，但真正見到高塔本體時，他們仍短暫陷入無言的震撼。

  兩個神看到的不只是物質上的高塔，還有精神上的高塔，那是萬年歲月鑄造而成的種族意志，這份意志讓高塔之人天然具有精神抗性。

  高塔並未直接將兩人送進文明區域，而是應神的要求從星系外慢慢飛向高塔。

  “瘋子？”

  高塔現任領導者納克斯，對於神的評價，只是隨意的聳聳肩，走向觀景台，與神並立，一起注視散發著高亮乳白色光芒的高塔外壁。

  “我覺得我們挺正常的，兩位冕下，不知這凡人的造物，可否入你們的眼？”

  “當然，不過我說的不是物質上的造物，那玩意，我能造，所有神都能造，已知的、能造的文明也有十幾萬，不算什麽。”

  “那就是精神咯？冕下能看到精神？也就是說，天國真的在精神世界中？”

  奧羅尼亞搖搖頭：“天國？哪有那麽簡單。其實你們已經抵達了天國，不是嗎？”

  他將手搭在納克斯肩上，給他上個超級視距的buff，隨後，一幅幅畫面浮現在納克斯眼中，不斷切換，這是正在發生的、屬於高塔子民平凡但不平淡的生活。

  “你看，在你們數萬年努力之下，疾病、饑餓、天災、內部戰爭被流放，被那閃耀的文明之光照耀得抬不起頭來，生命的生存需求被你們完美解決了。

  宇宙很大，你們的科技實力也不錯，能源對你們而言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所以，生命發展需求也被完美解決了，所有人都能竭盡全力的發展自己。”

  奧羅尼亞向高塔發出感歎，並提問道：“你們啊，已經發展到了個體能夠尋找、探索自我意義、價值的階段，這樣的世界，難道不是天國？”

  所以殉道者才如此之多，因為他們已經將一些東西放在了自我的生命之上，只要覺得有意義，哪怕只是曇花一現，他們也可以心肝情願的死去。

  “的確，這就是天國，無數人鑄造的璀璨盛世。”納克斯沒有否認，這本就是事實。

  轉念一想，他察覺出另一層含義：天國就在這裡，你們為什麽還要去追尋天國呢？這是在勸他們放棄，於是納克斯補充了一句：
  “但，這是我們的天國，不是神的天國，我們世代追尋的，是神的天國。”

  奧羅尼亞搖頭長歎一聲，不在言語。

  彌羅婭上場，柔聲規勸：“你們不可能贏，凡人不走正規途徑，不可能打開天國之門，當初你們向他立下的誓約，規避了所有正規途徑…”

  “萬事無絕對。”

  納克斯說得如此高傲，自信，他相信兩位冕下沒有說謊，但他也認為，天國並非凡力不可企及的存在。

  “你們為什麽一定要自己建起高塔，登上神的國？明明與通過門進入，產生的結果沒有任何差別。”

  “你們，只是神的子民，而我們，不止要成為神的子民，還要成為神的使徒，神的代行者。”

  他們從高塔口中，感覺到了狂熱、虔誠，以及不甘平凡的高傲。

  你們竟然認為自己平凡？不可理喻，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多麽的優秀。

  奧羅尼亞忍不住道：“力所能及的幫助他人，他所做的事也不過如此，跟隨神的腳步，行著神的事跡，你們早就是他的代行者了，無論他是否承認。”

  “是嗎，可是你們也做著這件事，很多文明也做著這件事，不是嗎？”高塔眼神深邃，好似看穿了他們的想法。

  “如果沒有功績，我們與你們之間沒有任何區別，這樣平庸的我們，有何資格成為獨一無二的代行者？只有締造獨一無二…”

  未來的事誰知道呢？於是他改了修飾詞，“只有締造出前無古人的功績，我們才能成為獨一無二的代行者，這才是我們向神立下誓言的原因。”

  “所以你們早就知道那句原話的含義？”

  納克斯點點頭道：“當然，不過是精神上的高塔罷了，那時，我們滿足了進入天國的條件，但我們有心拒絕，於是神再次出現了。”

  高塔感歎：“神呐，擔心我們的道路沒有燈火的指引，會走上歪路，竟然將我們的許下的誓約烙印在了思想底層時刻警醒我們。”

  “我覺得神是多此一舉，因為沒有警醒，才能更加體現出我們虔誠、我們的決意。”

  高塔言語中充滿決絕，“若是我們偏離道路，毀滅又何妨？反正，我們本就有毀滅的命運，只是延遲了一點而已。”

  “……”

  “你們不可能贏。”

  奧羅尼亞再次否決高塔的意志，“神之國對凡人來說遙不可及，甚至對我們來說也是如此，沒有許可、不走門，我們也進不去。”

  “是嗎，真是如此？”高塔不以為然的反問，“可那天上的國，是神塑造的，而神，曾是凡人。”

  兩人驚訝的看向高塔，他的過往，高塔不應該知道。

  “何以見得？”

  “完全的神，天生的神，永恆的神，與凡人天生是兩個完全不同物種，一個不過刹那，一個卻是永恆，永恆何必在意刹那？”

  “祂們可能會有善舉，但更多的是無意識的惡行吧，如同這微小的塵埃一般，只要我輕輕走動，它們的軌跡就會被打得七零八落。不是嗎？”

  高塔揮舞著手，掃落身邊的光線。

  “的確，我們想要約束自己的力量非常費勁，如同物質脫離不了運動，只要我們還在觀測世界，我們對世界的影響就不會斷絕，你們現在看到的聖體，便是我們的自我封印。”

  高塔問道：“你們是自願自我封印的？”

  彌羅婭搖頭道：“不是，這是本能，封印不僅十分費勁，還十分難受，在仙樂，我們還算自由點，有系統的防火牆糾正我們無意識的破壞，但在虛界，我們必須自己壓製。”

  高塔嘲笑，“這就是你們停駐期有限的原因吧，連你們這些人神都不想自我約束，何況那些天神？”

  “沒有感同身受，何來發自內心的善意？這便是我們判斷神由人而來的證據，這也是我們相信，神之國凡力可以企及的原因。”

  “……”

  “你們要知道，仙樂，是無數神共同締造的。”

  高塔不可置否的說道：“是又如何？我們並不需要締造天國，我們只是想靠自己登上天國而已，這一點還是有可能的。”

  “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麽！”

  “一道天塹而已。”

  “這是不可跨越的天塹，這世間，沒有任何人、神能跨越那道天塹，你們面對的，是當今秩序的締造者、守護者。”

  “當真不可跨越？”

  奧羅尼亞搖頭：“不可能，你們自己拔除了規則賦予的後路。”

  “你們當真了解所有規則？規則當真完美無缺，且，我們只是拒絕了一條捷徑，並不是拒絕了所有規則，想要贏，必須遵循規則。”

  “我相信神公平公正，所以，唯有處於規則、位於棋盤上時，我們才有可能贏，神會輸給自己，祂是真正的強者。”

  兩人一歎，正因為了解，所以我們才會出現在這裡，因為我們出現在這裡就是規則的一部分，“唉，你們沒有希望，除非出現奇跡。”

  “……”

  “祝你們旅途順利。”高塔結束對話，祂走了。

  納克斯道：“兩位冕下，飛船已經進入高塔，航班即將到站，你們可以在高塔自由活動，只要不影響子民的生活。

  有什麽事，我們會去尋找你們的，祝你們玩得開心。”

  兩人點頭示意，然後手牽著手消失在觀景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