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心頭同時一沉。龐大的獸爪狠狠印在了黃金龍身上,他的左肩和右肋被獸爪尖無情地刺透,鮮血如失控的泉水從他脆弱的身體中狂噴出來。麒麟怪的獸爪上五根指甲有兩根深深沒入他的體內,另外三根刺向他胸口、咽喉和小腹的指甲卻已經被剛才的劍光削斷。黃金龍手中的劍此刻狠狠刺入獸爪的掌心,烏黑的獸血噴了他一身。
“他還有救!”陸飛蠓大聲吼道。
“上!”藍嘯月和折別同時躍起身形。顧滄海、蕭如意和魚飛簾早已經搶在前面衝天而起。但是他們的身影在剛剛接近麒麟怪的瞬間再次同時失力,紛紛栽倒在地。
“這怪物如何可敵!?”顧滄海忍無可忍,爆喝而出。
眾人來不及回應他的怒喝,他們同時仰起頭來,關切地看著黃金龍。
麒麟怪的左爪高高抬起,對準地面狠狠踩下,勢要將連續傷它的黃金龍象蟑螂一樣踩死。但此時,黃金龍卻忽然抬起了頭。
“還活著!”折別依靠飛器師的眼睛搶先發現了黃金龍的異動。
“快跳開——!”眾人頓時齊聲吼道。
黃金龍的雙膝忽然蜷在獸掌上,身子一縮一頂,竟然靠著膝蓋之力拔出了自己的天星劍,身子仿佛彈簧一樣從麒麟怪的獸掌之下彈開。他的劇烈運動讓他渾身的傷口爆出更加濃密的血光,令他化為一個血人。但是他成功擺脫了麒麟怪,身子重新回到了只有相忘師才能稱霸的天空。他的雙腿一抬一蜷,身子前躬,右手劍吐出一點明媚的劍影,仿佛一根光影構成的蒼蠅拍,在麒麟怪支撐地面的右前臂上一點,身子借力一彈,倒翻一個筋鬥,竄入更高的天空。
“雪花蓋頂?!”命定七人組此刻同時認出了他的招式。他們的驚訝並不在於這一招的驚絕奇幻,而在於這招式的簡單。這是任何學武之人入門的招式,上打雪花蓋頂,下打老樹盤根,你不用成為一個相忘師也知道這個招式的使用。但是能在如此驚險萬狀的時刻,在如此緊張而激烈的戰場,突然使出這一招入門的招式,這種奇特和清新的感覺讓眾人渾身一爽。
黃金龍的身體在空中風卷雲翻地扭曲變換,左旋右閃,連續避開了麒麟怪輪番揮出左右前爪,身子仿佛醉酒秀士的雲袖,在空中一卷一揚,天星劍化為一道明媚的流光,一劍點在麒麟怪的肩窩處的硬鱗上。
“一杆釣起滿天星?”這是夜落星河劍最絕美也是最致命的絕招。用在麒麟怪肩頭的硬鱗之上,確實在是浪費了。無論你如何無堅不摧的劍法,也必須擊打在敵人的要害之上才能發揮百分之百的威力。否則越是致命的劍法,就越是瑕疵畢現。黃金龍這一招在眾人看來是使錯了。
天星劍刺入麒麟怪的肩窩之後,夜落星河劍應有的光芒才隨之升起,燦若北極的極光。明媚的劍身富有彈性地向下一彎,接著朝上輕盈地一挑。黃金龍趁著這一挑之勢,猛地一收劍,身子接著劍勢高高揚起,再上一層樓,一個倒翻,躍到了麒麟怪的頭頂。
“他將這招劍法反用了出來!”命定七人各個都是劍法的行家,頓時看出了黃金龍出招的精髓。一杆釣起滿天星本來是以劍為杆,以敵為釣起的魚,而施劍者則是星夜之下靜釣星雲的煙波釣叟。劍法透過凝成一線的迅急一劍,化繁為簡地穿透所有防禦,將敵人一劍挑起。
但是黃金龍在這裡卻把劍意徹底調轉,以劍為杆,以施劍者為魚,將自己的身子透過一杆釣起滿天星的劍勁高高挑起,翻入決定勝敗的製高點,這一招反轉乾坤,別出心裁,將已經臻至化境的一劍又繁衍出了新的變化。
命定七人雖然都已經是絕世高手,但是乍一看到這充滿新意的妙劍,也不禁感到精神一震,渾身隨之一輕。
“嗷——!”麒麟怪不甘示弱地高高揚起身子,張開大嘴欲將翻上自己頭頂的黃金龍一口咬住。但是黃金龍此刻左臂忽然一下按在麒麟怪的左眼眉梢之上,身子再次一縮一彈,行雲流水般騰入更高的天空之上。他用力是如此迅猛和急促,在彈身發力的時候,肩膀和右肋的傷口同時噴出一股觸目驚心的血幕,令他這一招騰躍顯得更為壯烈,充滿致命的美感。
拖著兩行淋漓的鮮血,黃金龍的身子旗花火箭般直入雲霄,化為青冥色天空中隱隱約約的一點。
“嗡”地一聲清脆的劍鳴從半空中響起,如一隻雄鷹在空中突然展開了自己利劍般的羽翼。
繁星之雨突然在空中傾瀉而下,仿佛空中的銀河終於找到了通往凡間的河道,璀璨的流星雨奔放而壯麗地湧來。萬千道金白色的弦光匯成一片星光的瀑布,無情地衝刷著麒麟獸的身軀。金紅相間的花朵仿佛春季的蒲公英,開滿了麒麟怪長滿鱗眼的體表。它那雄壯的軀殼仿佛喝醉了酒,應和著滿天的流光開始凌亂的顫抖。
裹著滿空的星痕,一個黑色的身影帶著雷霆霹靂,從天而降,猶如隕石一般狠狠砸在麒麟怪的頭顱之上,清澈如水的劍光直沒入它的頭骨,從它頂門一直穿透下去。麒麟怪張嘴發出絕望的哀鳴,噴出滿口汙穢的血液,堆金山倒玉柱一般朝著地面撲去,卷起滿天滔滔煙塵。
黃金龍的身軀筋疲力盡地癱在麒麟怪的頭頂上。
剛才那一招沉星洗空劍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也耗盡了他最後的精神。周圍的世界變得越來越暗,眼前的人影仿佛沉入夜色中的湖泊,再也看不真切。地面如一扇即將關閉的大門朝他撲面而來,撲面的風吹拂著他的面頰,讓他有一種展翅飛翔的錯覺。他依稀看到在地面站立的命定者離他越來越近,並驚呼著朝他奔來。
“我終於殺死了它,是嗎?”在昏死過去之前,黃金龍掙扎著吐出最後一句話。
“是的,你殺了它!”他聽到人們帶著哭音嘶聲回答。但是他們都錯了,他問的不是麒麟怪,他問的是自己的命運。也許他真的戰勝了它,也許他失敗了。但是誰也不能怪他沒有出盡全力。懷著這樣一種滿足,他含笑昏迷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