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飛蠓的周圍肅然站立著他的十六隻傀儡。無論是金藤絲製的傀儡飛器師,還是紫銅鐵蜆木的傀儡刀盾師,乍一看去似乎都沒有了頭顱。但是只要換一個角度觀看,就會發現它們的頭顱正仿佛馬桶蓋一般向後掀開,從它們的脖腔之中冒出仿佛噴泉一般的天蠶絲線。蔓延出來的絲線向著四周無限延長,直到消失在遠方的地平線上。每一根絲線的前方都拴著一隻小型的青鋼製寄居蟹形狀小傀儡。這些寄居蟹傀儡用自己強勁的蟹腿扒住地面,飛快地朝著遠方奔跑,速度快逾奔馬,瞬息百裡。
這些寄居蟹傀儡本來是陸飛蠓專門設計出來,用來收集飛器師們射出去的飛針。因為飛針的價值不菲,每一次使用時不做回收的話,會讓他損失不少金錢。後來他發現這種小型傀儡非常適宜在陌生環境中做大范圍的偵察和搜索。於是他不惜重金,將所有傀儡師的腹腔中安裝了這種小寄居蟹傀儡,在關鍵的戰鬥中將它們全部放出去,做方圓十裡范圍內的探查,為他在戰鬥中取得先機。
戒欲獸王伏誅之後,陸飛蠓和魚飛簾做了一次初步的偵察,終於感到了一絲充滿獰惡的冰冷殺氣從陣中源源不絕地傳來,距離不超過數裡之遙,但是方位卻始終不明。這一次進入鯨吞內部,命定八人遭受了重大挫折。黃金龍為了營救顧天驕,生死不明。面對鯨吞魔物,眾人也失去了必勝的信心。為了不要再出現如此慘烈的犧牲,也為了避開鯨吞魔陣的鋒頭,陸飛蠓決定用自己的寄居蟹傀儡做一次代價高昂的偵察,希望找到守衛陣眼的橫川猛位置,一舉搗毀魔巢之核。
如果橫川猛在方圓十裡之內,陸飛蠓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可以用寄居蟹傀儡陣將他逼出來。
“錚——”一根天蠶絲忽然間繃得筆直,仿佛有人在拚命拉動絲線。
“在那兒!”陸飛蠓猛地瞪大了眼睛,戟指點向東北偏北一點的方向,“我看到了!”
“走!”顧滄海扶住劍柄,就要帶頭向陸飛蠓手指處疾奔過去。但就在這個時候,異變陡起。
陸飛蠓散出去的上千根天蠶絲突然間一根接一根地繃直了起來,形成了一片以陸飛蠓為核心,呈放射性排列的絲線陣。
“這是怎麽回事?”折別叫道。
“小心!飛蠓,我居然忘了橫川猛除了控屍術外另一個絕技——奪身術!”魚飛簾尖聲說。
“奪身術?!他……”一向臉如死海般深沉的顧滄海罕見地睜圓了眼睛,“他的念功可以吞噬傀儡師的附念?陸兄,立刻收起傀儡,否則……”
“來不及了!”陸飛蠓爆喝一聲,太陽穴上青筋暴露,雙目瞪得渾圓,“他已經開始施術……大家小……”說到這裡,他忽然狂噴出一口鮮血,雙腿一軟,頹然跪倒在地。
周圍的十六隻傀儡後仰的頭顱同時閉合到頸部,乾淨利落地機關拚接聲源源不絕響起,傀儡腔內連接寄居蟹傀儡群的天蠶絲同時被機關合並時產生的切力斬斷。
這群傀儡機械地同時回過頭來,飛快地在眾人面前收縮成一個整齊的方陣。八個槍盾師同時踏前一步,八個飛器師仿佛影子一般附身到槍盾師身後,六十四支手臂齊刷刷戟指向命定七人。
“大家都到我身後去!”折別雙手各攥一把玻璃珠,挺身擋在眾人面前,他的琉璃風暴威力絕不下於傀儡飛針陣,但是他忘了,操縱這些傀儡的再也不是陸飛蠓,而是橫川猛。鬼族的飛器師的出招風格和荼洲不太一樣,而橫川猛對於自己操縱的傀儡也從來沒有任何吝惜。
當折別剛一站到眾人身前的瞬間,傀儡槍盾師們忽然揚起手臂,齊刷刷將手中嚴陣以待的天星長槍對準他奮力擲來,同時八個刀盾師蜷身收縮成一個重甲包裹的圓球,朝他急速滾來。折別捏在手裡的玻璃珠在氣機感應之下,不得不朝著突然射來的天星槍陣爆射而出,心中暗叫一聲不好,身子朝後急退。
但是八個就地滾來的刀盾師突然一起竄入空中,玄金巨盾向前挺舉,仿佛八隻人形鐵錘,朝他狠狠撞來。
“錚——”天空中飛來的天星槍在他的玻璃珠連續爆擊之下,前衝的勢頭嘎然而止,在空中打起了空旋,紛紛向下墜落。折別的第二波玻璃珠狠狠砸在了那八個急衝過來的傀儡槍盾師金盾之上,碎成了滿天銀白色的迷霧。但是那八個傀儡槍盾師身上附著的惡念是如此強悍凶猛,他區區數百個玻璃珠的撞擊力遠遠無法與之相提並論。這八個傀儡瞬息之間,已經到了眼前。
“嗡”地一陣蜂鳴,八個傀儡飛器師六十四隻手臂上的機括同時大響,遮天蔽日的飛針密密麻麻地朝他飛來。
八個橫盾直撞的槍盾師,折別以家傳的破玉拳可以輕松打癟,漫山遍野的飛針雨,他也可以再次用琉璃風暴擊散,但是兩者同時來襲,他卻需要四隻手臂才能夠應付。擺在面前的是恐怖到極點的選擇,是推開槍盾師,渾身被飛針打成篩子,還是打出琉璃風暴,渾身被撞成肉餅。折別的雙眼不禁紅了起來。
“去吧!”魚飛簾的怒喝陡然響起,她的簾卷朱顏醉宛如憤怒的紅龍橫空呼嘯而來,在天上身軀連卷,陡然形成了八個空心結,準確無誤地套在八個槍盾師之上。她的身子在地上急速地一個盤旋,手臂借式一振。一股奇異的振動順著鞭柄瞬間席卷整個鞭身。簾卷朱顏醉的鞭身在這股震動中高高揚入天空,捆綁住八個槍盾師的空心結同時彈開。槍盾師群被長鞭恐怖的震動向遠處甩出,仿佛八個面口袋,遠遠落下,狠狠砸在地上。
“打!”折別憤怒的吼聲在悠揚鞭聲中爆起,晶瑩剔透的琉璃風暴狠狠撞在滿空飛針網上,所有的飛針都被玻璃珠打得倒轉而飛,密密麻麻地扎在了傀儡飛器師們的身上。可惜,折別的神功無法再創造更好的戰果。這些傀儡身上就算被插上一萬根飛針仍然能夠正常運轉。
“天驕!月下把火!”顧滄海厲聲吼道。
“是!”顧天驕朗聲長嘯,左手染金龍槍猛地扎入地上,槍杆烏悠悠朝著西南偏南一點的風向輕柔地一擺,接著帶著強烈罡風朝東北偏北方蕩回。槍杆末端的顧天驕借著這強猛的擺動之勢,身子高高揚起,揚臂振肩,以投標槍的姿勢,將右手染金龍槍對準陸飛蠓最初所指的敵人所在方向,奮力拋去。染金槍化為一條呼嘯的金龍,在珍珠灰色的天穹劃出一道金光,倏然而逝。
與此同時,顧滄海箭步來到陸飛蠓後背,雙掌捏了一個印法,輕柔地拍在他的背上。陸飛蠓隻感到一股暖洋洋的念功突如其來湧入自己的奇經八脈之中。他被橫川猛所堵回丹田的念功被其猛一激發,仿佛洪水一般呼嘯著衝破禁錮,朝著橫川猛隔空送來的鬼族之念奮力衝去。這兩股強猛念流轟地一聲撞再一起,周圍方圓一裡的空氣發出驚天動地的炸響,仿佛有一排炸彈以陸飛蠓為中心突然炸開,滾滾白煙直衝霄漢。陸飛蠓上半身的衣物陡然間炸成了碎片,裸露出他精壯的上身。在他的背後,赫然顯露出一顆扭曲變形,一半象豬一半象鹿的龍頭。
“散!”陸飛蠓忽然間有了對自己傀儡陣的掌控權,他抓緊這轉瞬即逝的關鍵時刻,大聲喝出一個口令。他的十六個傀儡轟地一聲同時四分五裂,頭顱肢體同時墜落,碎成了滿地的零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