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處東南三靈州的交界處,以萬仙之所天姥為學府大本營,更有著整個大陸最繁榮的東都州名城聞香都的金援,星辰海在國府建立之後的十年間就成為荼洲人文鼎盛的學府,並曾經一度超過天門成為天下第一學府,以五行師、近兵師和陰陽師名聞天下。尤其是星辰海陰陽師念術理論,早在一百年前已經達到了超越時代的前沿,且有無數名家做出了穿越時空,白日飛升的嘗試。
可惜,先進的陰陽念術伴隨而來的則是失控的野心。星辰海在鼎盛時期,曾經有數百名陰陽學院精英成立了神秘莫測的秘密組織——曳空船。這個秘密組織吸納學府最優才華的陰陽師加盟,意圖設計出一個可以脫離荼洲飛到九天之外的天船。可惜他們的天船在最後實驗中發生了大爆炸,在學府內的天台山脈上炸出了一個巨坑。這場悲劇被人們稱為天坑之禍,天船和數百名精英從此失蹤,而星辰海也因為這個實驗的失敗而元氣大傷,直到一百年後才漸漸恢復當初鼎盛的水平。
從災難中重新崛起的星辰海永遠充滿了一種躁動的競爭氛圍。不但要和六大學府的競爭者一較高下,而且在學府內部各堂弟子之間,也充斥著你死我活的競爭。天坑之禍後,星辰海連續十幾屆高層都把恢復學府昔日榮光作為目標,實行著汰弱留強,適者生存的競爭機制,在荼洲二十四州廣收弟子,但是卻易進難出,想要從學府成才畢業,星辰海弟子必須經歷多次殘酷的淘汰考核。這令星辰海弟子在入學初期就仿佛火燒屁股一樣拚命學習上進,否則就要被學府淘汰。
在這樣的競爭氣氛熏陶之下,星辰海弟子也顯出不同程度的傲慢跋扈,自視甚高,目無余子,性情中充滿了侵略性。曾經到星辰海訪問的其他學府弟子把這裡稱為鯊魚池,只有強者才能夠存活。
黃金龍因為擊破鯨吞聲名大震,荼洲上下視其為救世主,而星辰海的驕傲——雙龍顧天驕卻星隕羅泊州,這讓目高於頂的星辰海弟子對他妒火中燒。之後種種衝突皆因此而起。直到蘇紅豆以黃金龍名義在陳兵堂留下取回染金槍的宣言,黃金龍的惡名已經在星辰海弟子中扎下根來。除卻那些淡泊無爭的弟子和師父,整個學府都恨不得將他抓來暴打一頓泄憤。在這樣的風頭火勢,突然傳來黃金龍要來星辰海的消息,就仿佛在乾柴堆裡投下了一枚火把,熊熊大火頓時燒遍了整個星辰海。
消息一經傳開,整個校園的示警鍾同時發出了清越的鳳鳴,星辰海二十八堂的講師和主管從學府的四面八方雲集星辰海正中心的北鬥堂,等待星辰海門主宗春流的決斷。
能夠在競爭如火如荼的星辰海擔任門主,不但需要別具一格的才智本領,更需要能夠鎮住星辰海諸雄的威風氣勢。降神宗春流以其混合陰陽術和控魂術的獨門降術流派——空中樓閣名馳荼洲五十年,年輕時代曾經是荼洲天下會上的不敗戰神,連續取得天下第一鬥師的榮譽,被稱為荼洲鬥師界的泰山北鬥。
在荼洲面對妖族入侵的邊境戰爭中,他在服役的東邊軍中任職死魂盯統領,率領荼洲死魂盯叱吒疆場,殺敵無數,僅憑一支不到五百人的死魂盯就癱瘓了妖界諸國的數十萬聯軍,成就了他東疆戰神的英名。宗春流在四十歲後潛心研究降堂和陰陽堂的念術,出版了三十余本念術著作,都被收為星辰海金玉堂的珍本。五十歲後,宗春流以文武雙全的名聲地位入主星辰海,得到二十八堂講師和主管的擁護,成為了星辰海門主。
宗春流任職門主數十年來,從來沒有遇到過挑戰他權威的六大學府門徒弟子,他也不允許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這一次黃金龍留書陳兵堂的事件,已經觸犯了他的底線。他的心中對於黃金龍完全沒有任何好感。但是黃金龍的身份卻又讓他有投鼠忌器的顧慮,畢竟屠鯨英雄的地位在荼洲已經舉足輕重。
現在黃金龍親自送上門來,也給了他一個決斷的難題。他必須借此機會維護星辰海在荼洲的聲譽,讓學府內積累的憤怒情緒得到一定的宣泄,但是也決不能讓黃金龍受到性命之憂。否則他就要面對撰寫荼洲歷史的筆官們嚴厲的拷問,更要應對殷承俠、鯨吞破陣者、西邊軍和天門的製裁。如果能夠依靠學府的弟子給他一個狠狠的下馬威,那是再好不過的。所以黃金龍隨信送來的建議,幾乎替他解決了一個任職以來最大的難題。
“佔豪休養得怎麽樣了?”手裡攥著天門的念鶴傳書,宗春流面無表情地問近兵十二堂的首席主管風走竹林展洪英。
“染金槍拒主反饋所受的魂傷已經褪去,現在正在恢復身體的階段,他的狀態並不算糟。”展洪英沉聲說。
“嗯,一個月之後,他能夠上擂出戰嗎?”宗春流淡淡地問。
“當然可以。再過半個月,他就可以恢復如初。”展洪英點了點頭,隨即疑惑地問,“門主,難道說你還要繼續辦英雄擂?”
“哼哼……”宗春流忍不住微微一笑,環視了一眼廳內二十八堂的主管,“你們再也想不到黃金龍這次來,給我們送來了一個什麽樣的大禮。”
“願聞其詳!”眾人都生出了幾分好奇之心。
“他希望向我們要回染金槍……”宗春流慢條斯理地說。
“狂妄!”“荒謬!”“他果然是來闖陳兵堂的!”聽到他的開頭,近兵堂的主管和講師們已經迫不及待地憤然斥責道。
“作為交換條件,他願意為染金槍執行解盟之禮,解除它的認主狀態,令它可以重新選定主人。而他也願意在星辰海之內,和我們的最佳候選人進行一場公平的擂台賽,最後決定染金槍的歸屬。如果染金槍最後選擇了他,我們不得阻攔他攜帶染金槍離開。”宗春流沉聲說。
“這……”聽到黃金龍的條件,眾人都有一些發愣。並不是因為這個條件太苛刻,而是因為這個條件太美妙。這對於現在進退維谷的星辰海簡直像一場及時雨。當初顧夫人將染金槍送給星辰海的時候,因為覬覦神槍,眾人一廂情願地認為黃金龍與染金槍之間只是一時的聯盟關系。鯨吞使魔死後,這個盟約就會終結。
但是,十八錦繡邱佔豪的悲劇證實了黃金龍是染金槍主人這個殘酷的事實。染金槍在星辰海變成了個燙手的熱山芋,揮之不去。現在黃金龍主動要求公平競賽,決定歸屬,勝者得染金槍,最妙的是他還願意執行解盟之禮,這樣只要邱佔豪得勝,染金槍就可以真正的歸屬星辰海。而邱佔豪的武功之強,在星辰海已經得到公認。沒有人認為只有雜兵水準念勢的黃金龍,能夠是邱佔豪的對手。
“是啊,我最初看到這個建議,也以為自己在發夢。”宗春流笑道。
“他為什麽要把自己送上門來自取其辱?”展洪英不解地問,“他難道以為自己真的有本事打過邱佔豪?”
“他來這裡,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桑聞濤輕輕敲擊著桌面,慢條斯理地開口說。
“桑主事,你有什麽意見?”宗春流神色一動,將頭轉向了桑聞濤。星辰海的陰陽堂幾乎是從廢墟中重建起來的,代代主事都是勵精圖治的人傑。經過上百年的休養生息,到了桑聞濤主持的這一代,陰陽堂已經精英雲集,基本上恢復了天坑之禍前的學府地位。桑聞濤本人是陰陽念術的集大成者,尤善役鬼術,江湖人稱鬼頭。麾下深造堂中調教出來的精銳弟子各個都是一時之選。當初錦台之上將葉笑沙和洗鋒團殺得一敗塗地的犼師丁佐麒就是陰陽深造堂的弟子。很多人都認為宗春流退休之後,星辰海門主將會是桑聞濤的囊中之物。
“門主,葉笑沙在錦台之上誤殺我堂丁佐麒的案子,仍然在刑偵階段,整個天門都在為找不到證明葉笑沙清白的證據而頭疼,也曾經數次要求進入星辰海調查,都被我一手壓下。現在黃金龍突然提出要入星辰海,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桑聞濤說到這裡,臉色一點點陰沉下來,似乎想到自己的喪徒之痛,心情極為惡劣。
“桑主事過慮了。”宗春流微微一笑,“黃金龍留書陳兵堂是在錦台事發之前,除非他未卜先知,否則怎麽可能提前知道此事?”
“門主,也許黃金龍是借題發揮呢?這一點不可不防。我認為星辰海應該拒絕黃金龍的請求,禁止他進入學府,如果可能,另擇地點而戰即可。”桑聞濤沉聲說。
“桑主事太謹慎了。星辰海本來就是一個開放的學府,黃金龍想入星辰海自有辦法,否則他也不可能在陳兵堂自由留書了。現在他提出這麽優厚的條件,我們還要將他拒之門外,只能顯得我們量小器窄。更何況能夠在星辰海的演武堂內對戰黃金龍,佔豪能夠得到天時地利人和的三重優勢,絕對是一個理想的決鬥地點。我認為我們應該敞開大門歡迎他。”展洪英朗聲說。
“黃金龍的留言中說,乘夜而來,踏月而歸。字裡行間的意思是要偷走染金槍,並不是奪走。我想他入星辰海,並非有誠意施行解盟之禮,而是動了偷盜的心思,不可不防。”陰陽堂的副主事米彰忽然開口說。他和桑聞濤一樣,對黃金龍入星辰海有著極深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