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錚”地一聲脆響在黃金龍身邊響起,激醒了他已經混混噩噩的神志。他轉頭一看,發現那是佩劍劍刃落地發出的聲音。他咬緊牙關,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攥住那把七星劍,以劍杵地,顫巍巍地爬起身。在他眼前,方鬼傑和陰瞳已經拳腳相交,打在一處。
陰瞳一直全力低頭,不去注視方鬼傑陰芒森森的雙眼,而方鬼傑也沒有施展出任何控魂密術,只是用簡單的拳腳功夫和陰瞳過招。黃金龍感到一絲奇怪,方鬼傑在數招間已經有很多機會用接觸催眠來控制陰瞳部分身體,令他的攻勢全面瓦解。但是他卻一直非常有耐心地和他過招,完全沒有施展控魂術的決心,這是為什麽呢?
“因為他已經失去了一片靈魂,受到了沉重之極的魂傷。陰瞳此刻士氣高漲,又是控魂奇才,想要用魂術傷他,需要極高的功力,難道說,方鬼傑已經沒有那種程度的魂術了?”黃金龍腦子急電般地運轉著,死死抓住這一絲製勝的可能,緊張地思考著。
“阿!”方鬼傑的手掌閃電般剁在陰瞳的左臂上,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骼斷裂響起,陰瞳的左臂對折過來,狠狠啄在突刺向前的右手脈門處,將他孔武有力的靈蛇吐信穿目勢一下子打斷,整條胳膊無力地垂了下來。
“方鬼傑,看招!”黃金龍趁著方鬼傑對付陰瞳的刹那,急速振臂,振出一天淋漓燦爛的劍光,手腕柔軟地一轉,猶如手托觀音瓶的紅孩兒,將一天的星華迎頭倒向方鬼傑。
方鬼傑顯然沒料到黃金龍的鬥志如此堅強,在胸骨斷裂四根的重傷之下,居然還有勇氣使出這樣星流激蕩的劍法。他冷哼一聲,一腳將陰瞳踢開,宛如叢林怪蟒一般悠然轉身,雙袖一團,化為兩股激射而出的鐵幕,橫掃向天空中的星雨劍華。
“陰瞳,對我的劍刃用攝魂!”千鈞一發之際,黃金龍不顧一切地大聲嘶吼。
陰瞳雙臂無力的垂在身側,茫然抬起頭,看到空中奔湧而出的無數道劍光,心中靈光照影,突然明白了黃金龍的意圖。他咬破舌尖,激發出身體每一分每一滴的潛力,蘊足魂功,凝眸望向滿天撲面而來的星光。
方鬼傑的雙袖剛剛要接觸到黃金龍舍命施展的劍影,滿空流轉的劍華中突然同時閃出陰瞳怨毒而無情的凝視。這無邊無際的攝魂之瞳在空中交疊凝聚,將一重又一重的怨念和魂壓凶狠的撞向方鬼傑的腦際。
有那麽一瞬間,他幾乎想要閉上眼睛,躲開這恐怖莫測的魂攻,但他面對的是黃金龍再次使出的最強劍。曾經打敗花想容,揚威地主陣,入主金玉堂的劍法。劍師小天才的劍法,即使是天門的講師也不可能視若無睹,更不可能閉上眼睛就能招架。他必須睜著眼睛,看清劍招的走向,才能從容破解這一招。
滿天的劍影在這一刻突然發生了奇異的變換。方鬼傑驚恐地發現眼前的黃金龍不再是一個人,而變成了成千上萬的黃金龍,舞動著成千上萬的劍雨,從四面八方,天上地下朝著他衝來。眼前宛如天河決堤一般的劍光泛濫成了劍之海洋,滾滾潮汐無情地朝他吞噬過來。
“不好!中招了!”方鬼傑知道自己已經被陰瞳無限加強的攝魂之瞳造成精神間隙,心中隱藏的恐怖如決堤潮水一般淹沒了心田,他再也看不清什麽是真,什麽是幻,什麽是實,什麽是虛。黃金龍的劍法在這一刻被陰瞳的魂術加強到了絕頂。
“噗!”地一聲輕響在他胸前響起,黃金龍的長劍刺入了他胸口的膻中穴,他感到渾身一輕,身子軟綿綿地跪倒在地,全身的力氣隨著這一劍消弭無形。當劍刃刺入方鬼傑胸膛的刹那,黃金龍下意識地一挫腕,止住了長劍的繼續進擊。他不想殺人,現在的他根本提不起殺人的勇氣。
“殺了他!殺了他就可以救出依婷!動手啊!”陰瞳的怒吼在他耳邊響起,黃金龍的心臟一陣怦怦亂跳,他看著劍下方鬼傑青白如鬼的臉頰,肚子翻江倒海一般絞動著。
“婦人之仁!”陰瞳的怒吼再次響起,黃金龍感到劍尖上傳來一陣激烈的顫動。他抬眼一看,卻看到陰瞳抬起一腳踹在方鬼傑的背後,他的身子木樁一般往前一倒,長劍透胸而過,將他刺了個透心涼。方鬼傑吐出一口長氣,雙眼怨毒地看了黃金龍一眼,轟地一聲側臥在地上。
“啊哈哈哈哈哈!”看著方鬼傑的倒下,陰瞳歇斯底裡地大笑了起來,七扭八歪地跪倒在地,將頭湊到方鬼傑的耳邊,陰笑著說:“師父,沒想到我居然能夠殺死你吧?請把這當作我的出師禮,多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教導!”
黃金龍松開七星劍的劍柄,木然看著方鬼傑胸前的鮮血一點點滲入出來,順著劍刃滴到地上,心裡一陣反胃,幾乎想要嘔吐出來。
陰瞳從地上歪歪斜斜站起身,側眼看了看黃金龍:“這麽短時間居然讓你想出對付他的辦法,你果然有些天才,難怪我會敗在你的手上。”
“哼……”黃金龍不敢去看他,只是默默注視著自己沾滿血的手掌,癡癡地發著呆。
“你不用有什麽負罪感,人是我殺的,沒你的事。”陰瞳冷笑一聲,淡淡地說,“不過我沒想到你這樣的家夥居然對殺人這麽敏感,軟弱得好象娘們,真虧我還把你當成第一假想敵。”
“我千辛萬苦來做相忘師,不是為了來殺人的。”黃金龍終於抬起頭來,激烈地說。
“隨便你!”陰瞳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膀,雙手一攤,“現在幹什麽?”
“不知道……”黃金龍一陣茫然。索琿說過,殺死邀夢犀的製造者,也許可以阻止死魂帝國的最終降臨。但是他從來沒有說為什麽,更沒來得及指示他接下來該怎麽做。現在的他,只能等待奇跡發生,什麽都乾不了。
“方鬼傑死了之後,邀夢犀也許會消失吧。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我要去青木堂看看依婷,如果犀照解除了的話,她應該在不久之後就會活過來。”陰瞳冷冷地說。
“我和你一起去,我要去看看家父和二弟。”黃金龍道。
“別動!”陰瞳側身攔住他,“我希望依婷睜開眼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而不是你,你最好晚點去,否則別怪我和你反目。”
“你可真夠陰沉的。”黃金龍搖了搖頭,心中一陣不滿,但是他知道自己如果和這個鑽牛角尖的家夥認真,純屬浪費時間,於是他歎了口氣道,“我去燕雀樓看看,希望那裡的弟子都會恢復過來,順便……”他想說去看看荼洲幻境中的同伴有沒有事,但是卻沒好意思說出口。在這樣嚴峻的形勢下提到荼洲幻境這一場遊戲,讓他感到很不好意思。
“哼,算你識相,我先走一步,告辭!”陰瞳的雙手已廢,無法做出抱拳的動作,只是朝他點點頭,轉身飛奔出了天池禁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