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來到了地牢盡頭的獨立牢房。顧雲帆和樸中鏢各掏出一把鑰匙同時打開了獨立牢房外的三重重甲加固的鑄鐵門,輕輕推開門,走進了牢房之內。這間獨立牢房內的空間極大,裡面有著簡單的陳設,一張還算舒適的木床,一張藤椅,一個小床頭櫃,還有一墩斷木刨平而成的小茶桌。茶桌上擺設著兩個茶杯,一個茶壺,還有一罐茶葉。在木床之上,靜靜躺著一位中等身材的婦人。
她的頭髮呈現奇異的藍灰色,面色有著病態的水晶白。她的嘴唇是降紫色的,唇形纖細,曲線玲瓏。她雙眼的眼白透著淡淡的金色,眼瞳是青黑色,看起來猶如毒蛇的雙眸。她的臉型輪廓都和花月容極為相似,但是氣質上卻天差地別。
“花想容,花想容?”樸中鏢高聲吆喝道。
床上的花想容雖然睜著眼睛,卻沒有回答樸中鏢的話。
“老顧,你看看她身上的念鎖還在不在?”樸中鏢回頭道。
顧雲帆一彈衣袖,從指尖打出一道灰白色的閃光,撞擊在花想容的身上,這道閃光頓時在空中爆開,幻化成一副太極八卦圖的形狀。“太極念鎖完好無損。”顧雲帆沉聲說。
“不對頭,她平常不這樣啊。看起來她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走火入魔的狀態。”樸中鏢皺緊了眉頭。
“奇怪,我去看看。”顧雲帆沉聲說。
“顧師父小心啊。”看到他要以身犯險,黃金龍等人都擔心地叫道。
顧雲帆小心翼翼地抽出腰畔的佩劍,一步一頓地緩緩走到花想容的身邊,探出左手按了按花想容的脈門:“脈息極弱,她的身體虛弱到極點,這很奇怪,這四年來月容一直極為注重她的健康,怎麽會出現這種情況?”
“難道她真被掉包了?這個是月容?”樸中鏢難以置信地問。
“不會吧。”顧雲帆探手仔細摸了摸床上花想容的臉,脖頸,手掌,閉目提氣探查了一下她體內的真氣,最後還掰開了她的嘴唇,查看了一下牙齒結構,最後抬頭道,“她的確是……”
就在這時,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花想容忽然閃電般坐直了身子,發出一聲尖銳到了極點的咆哮,猶如上萬隻吸血蝙蝠同時尖叫,刺得人們的耳膜疼痛難當。黃金龍等人感到頭昏腦脹,眼冒金星,口鼻一陣發熱,就要七竅流血。直起身子的花想容猶如僵屍一般伸出雙手,朝著身旁的顧雲帆閃電般抓去,雪白的手掌瞬間化為青金兩色。
“小心,僵屍引!”黃金龍大吼。
有那麽一瞬間,眾人幾乎看到花想容的雙掌碰到顧雲帆的身體,他們甚至預見到顧雲帆直挺挺倒在地上,化為一具僵屍的慘狀。蘇浣虹和藍彩兒尖聲驚叫了起來。
但是在這一刹那間,一道北極星般的劍光在空中一閃,如流光幻火,顧雲帆的長劍已經從奇異的角度將花想容的兩隻手掌釘在了床沿的木梁上。
眾人同時舒了一口長氣,頓時從大悲化為大喜。因為情緒激烈的震蕩,黃金龍等人齊刷刷癱倒在地,半晌沒有力氣站起身。
“哎呀,我說老顧,你就不能下手輕點兒,憐香惜玉這四個字你知道怎麽寫嗎?”樸中鏢連連搖頭,歎息著說。
“呃,不好意思……”顧雲帆看著花想容猙獰而扭曲的面容,尷尬咳嗽了一聲,“我想我們現在已經可以確定,她是花想容。”
“呼……”一陣極度的失望湧上黃金龍的心頭,他長歎一聲仰天躺倒在地板上,實在不想再站起身。
帶著極度的困惑和失望,黃金龍等人離開了瑤池天牢。顧雲帆和樸中鏢把他們安置在靠近天池的獄軍營寨客房之中,令他們休息一晚,並承諾明日一早和他們回天門質詢花月容關於殺墨案的一切。但是他們言下之意對黃金龍等人關於花月容是凶手的推論並不認同。
黃金龍並不怪他們,因為連他自己現在也開始質疑自己的推論。畢竟,一切的一切都是推測,他毫無切實的證據證明花月容的確是殺人凶手。而且花月容既然是花月容,她難道失心瘋了會去殺害自己的學生,用的還是她曾經深惡痛絕的武功?
兩天一夜的奔波讓眾人疲憊不堪,不一會兒功夫,客房之內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鼾聲。黃金龍因為極度的挫敗感而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他想起了殷承俠臨行時對自己的殷切期盼,想起了門主花盡心機留給自己的線索和筆記,想起了失心堂和彭家的步步緊逼,想起了即將到來的鬥陣,也想起了橫死的墨家姐妹。
這一切都讓他感到慚愧和痛苦,無法完成殷承俠的囑托,無法為墨家姐妹雪恨,更無法帶領自己的陣友爭取到勝利,這重重的打擊令他的胸口氣血洶湧,猶如體內藏著一片咆哮的海洋。
他偷偷爬起身,披上衣服,走出了客房的大門。肆虐了一天一夜的大風雪已經停息。滿空的烏雲被無盡的長風吹散,露出了湛藍色的天空。
“風停了,那麽瑤池現在……”黃金龍心中一動,頓時興奮了起來。他系緊衣衫,從客房門外的兵器架上拿起一把獄卒們練習用的長劍,朝著瑤池邊跑去。
風停雪歇的瑤池猶如琉璃所做的鏡子,倒映著纖塵不染的夜空,還有天上宛若銀沙一般美麗的群星。潔淨的湖面與閃爍的繁星交匯於一體,令整個天地化為熠熠生輝的黑玉水晶,流光異彩,晶瑩剔透,美不勝收。黃金龍拖著長劍宛如夢遊一般來到瑤池湖畔,被此時此刻瑤池的絕美風姿深深感動,甚至於不敢大口地呼吸。
夜風輕輕地拂過黃金龍的臉際,發出溫柔的嗚咽之音,猶如塞上的胡琴在優雅地鳴奏。冰冷而清澈的空氣如清泉一般甜美,令他感到無比的寧靜和舒暢,胸中所有的積鬱和煩惱都被眼前潔淨而纖細的景致一點點抹去。他全身一陣輕盈自在,猶如在背上張開了一雙無形的翅膀,可以隨時飛到青天之上,這種擺脫了塵世桎梏的自由感,讓他激動得想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