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楓沒有急著再提問題，帶著溫和的微笑，兀自撚須沉吟。

  剛才第一個問題，吳奇可謂對答如流，喬楓當即就在心裡作出裁斷，本次煉丹師考核的試題並未泄漏，而是考生中出了一位好學生。

  裁斷一出，觀感也隨之發生改變，而吳奇表現出的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更是讓喬楓生出了愛才之心。

  好學生是好，但沒有天才好！

  武者要看天賦，煉丹師亦是如此！
  是不是煉丹天才，還得再試上一試。

  喬楓此前準備的三道問題，是以評判好學生為標準的，現在想要考校對方天賦是否非比尋常，標準自然要定的更高一些。

  “九霄絳雲丹、天一青陽丹、玉清凝魂丹、紫府清淨丹、紫心回天丹……還有天心除咒丹。”

  第二個問題很特殊，喬楓一開口，居然是一連串的丹藥名錄。

  一下子就報出了二十多枚丹藥名目，說得喬楓也有些口乾舌燥，稍稍停頓了片刻，這才說出問題所在。

  “這二十余種丹藥，成丹率都不高，你可知是何緣故？”

  這些丹藥並非什麽曠世奇珍，都是些尋常丹藥，即便其中價值最高的天璿風仙丹，價值也只是龍賭丹坊辰星廳前十的水平。

  這些丹藥雖不名貴，卻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成丹率不高。

  煉丹師煉丹，也有一個成本與效率的問題。

  除了極少數的高階丹藥，因為藥材原料難得，以致讓煉丹師不得不精打細算，一次開爐，隻投放夠煉一枚丹藥的原料。

  而喬楓特意指出的二十多種丹藥，都屬於中階，乃至低階丹藥，如果也是一次開爐只出產一枚，成本方面就會急劇高漲，但價格方面，卻無法因成本攀升而隨之水漲船高，因為中階丹藥就是中階丹藥，低階丹藥就是低階丹藥，無論如何也不會賣出高階丹藥的價格。如此一來，就成了賠錢貨。所以，在煉製中低階丹藥時，煉丹師都會采用量入量出的方法，一次性投入大量原料，從而一爐出產多枚丹藥。

  選擇量入量出，明顯的好處就是可以降低成本，但也存在一個隱性的問題，這就是成丹率。

  成丹率高，自然皆大歡喜。

  成丹率低，就成了賠本賺吆喝，這也是煉丹師最為苦惱的問題之一。

  這些丹藥，吳奇都不陌生，有的曾經親手煉過，有的則是在丹書上看過。

  要在二十多種不同屬性、不同用途、甚至不同品階的丹藥中找出共性，可不是件容易事兒。

  這第二道問題，絕不能說喬楓是在故弄玄虛，反倒應稱讚他一句用心良苦。

  一位煉丹天才，絕不能隻懂照方抓藥，還要能辨症診病。

  吳奇低頭陷入沉思。

  喬楓依然帶著溫和的微笑，眼含期待。

  “飛雨氤音花……”

  吳奇忽然抬起頭，“藥材通常都有自己的產地，有的出自極西大漠，有的出自東方海濱，有的出自北境冰原，有的出自南方山林。飛雨氤音花則不同，天下四方，大江南北，都有出產，但此花玄妙之處便在於此，地域不同，自身藥性也會有所異同。所以，煉製這二十多種丹藥，挑選飛雨氤音花原料時，必須先辨證丹藥屬性，才能以此類推，究竟需要何方出產的飛雨氤音花來做原料。比如，九霄絳雲丹屬性為火，五行之中，南方為火，故而挑選飛雨氤音花原料時，應有意選擇出自南方山林的飛雨氤音花……”

  窺一斑而知全豹，處一隅而觀全局。

  此子果然非同凡響。

  喬楓臉上笑意更濃。

  “這第三個問題……”

  喬楓似乎有些猶豫，又遲疑了片刻，方才開口問道：“你可知玄陰護心丹？”

  這名字倒是陌生得緊。

  吳奇實在是聞所未聞，只能坦言相告。

  “鏡月根纓花、離恨石百芝、同悲錫秀藤、藍珊木騰蕊、映江風語花……星月圓通蕊。”

  喬楓再次開口，竟又是一連串的藥材名錄。

  “此丹乃古方所載，所需六十三味原料，都是陰屬性藥材。按書中所載，此丹不過中等品階，用途也是尋常，專為舒心解鬱。不過書中還有一番點評，倒是頗為有趣，說是此丹堪稱世間最難煉製的丹藥之一，成丹率極低，甚至有百次成一，便可稱作煉丹高手的典故。”

  喬楓侃侃而談，最後笑著問道：“這其中問題，你可能猜出一二？”

  這是煉丹師初級考核麽？
  怎麽覺得就像在考九品煉丹師一樣！
  吳奇在心中默默吐槽，然而對煉丹之道的追求，卻讓他不由自主地陷入沉思。

  世間最難煉製的丹藥之一？

  這對煉丹師來說，既是一種壓力，又是一種挑戰。

  不管一位煉丹師品級如何，九品煉丹師也好，剛入門到一品煉丹師也罷，都不會輕易投降認輸。

  吳奇自然不願認輸，也不肯認輸。

  雖然對玄陰護心丹一無所知，但喬楓已經在話中講明了丹方所需六十三味藥材，這就是線索，吳奇立即在心中一一辨證，一一推解。

  “散夜空凝蓮……”

  經過一番深思，吳奇慢慢抬起頭，臉上帶著自信的微笑。

  “山南水北是為陽，山北水南是為陰。陰性之地，多出陰性之物。玄陰護心丹所需六十三味陰性藥材之中，唯有散夜空凝蓮，並非產於這些地理范疇中的陰性之地，而是出自終年暗無天日的地下暗河之中。而地下暗河，也正因終年暗無天日，多有邪祟出沒，一旦接觸到邪祟之物，散夜空凝蓮就會被汙染，從而造成成丹率極低。喬大師剛才所言，但有百次成一，便可稱作煉丹高手的典故，其實不過是百裡挑一，恰恰出了一株沒有被邪祟汙染的散夜空凝蓮。所以，想要提高成丹率，就要事先對散夜空凝蓮進行炮製淬煉，以消除邪祟汙染。”

  喬楓茅塞頓開，頻頻頷首。“原來如此！難怪，難怪……”

  三個問題圓滿回答完畢，吳奇一顆心也徹底輕松下來。

  “喬大師，你這些問題，真是在考核初級煉丹師麽？我怎麽覺得，即便王品煉丹師考核，都不會問出這樣稀奇古怪的問題！”

  吳奇笑著打趣。

  喬楓搖搖頭，略顯尷尬地訕笑起來。

  “也罷！既然你替老夫解決了一大難題，老夫說什麽也不能再搞倚老賣老的把戲，就和你直說吧。這卷古丹方，正是老夫新近所得，為煉製玄陰護心丹，老夫近來愁得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所以……就忍不住問了出來！”

  眼見喬楓說得真切，吳奇自是不會放在心上。

  “哪這場考核，是不是就算我通過了！”

  “自是通過！這要是不能通過，可就真是天理難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