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奇拿起最後一枚籌碼。
圍觀賭客們的目光,也瞬間匯集於那枚篆刻成精美團龍形狀的白檀木籌碼。
“小兄弟,加油,來它個十全十美!”
“打鐵要趁熱啊!小兄弟快快出手,大家都等著看熔火丹呢。”
“是啊!丹王一出,老夫就可以回家抱孫子了。老夫出門一趟可不容易,說是要到五味齋打醬油,這才溜進來耍上兩把!”
“快快!速戰速決!在下家裡那口子,也不是個好性子,稍晚一點,葡萄架子就要倒了,明天可就出不來了!”
“誒!你說咱們賭客容易麽?不就是出來愉悅一下心神麽,怎就夫人恨,兒女怨的!”
“誰說不是呢!小兄弟,賭客何必為難賭客呢!出手吧!”
最後一枚白檀木籌碼,吳奇的目標,直指辰星廳丹王熔火丹。
許是為了保住這枚丹王,龍賭丹坊將其擺放的極其不顯眼,以致吳奇不得不多耗了些功夫,才將其鎖定。
也不過是多耗了些功夫而已,有煉空古蛟神魂與煉丹傳承兩大神器相助,隱藏在木匣中的丹藥,就如商鋪貨架上的百貨,可謂一目了然。
“壬字展架,十一排二十九號。”
吳奇終於出手。
小廝收起白檀木籌碼,快步取下二十九號木匣,恭恭敬敬地送至吳奇面前。
就在吳奇伸出手掌,準備開啟木匣之際,一個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
“且慢!”
隨著這個聲音響起,辰星廳執事就像連續吞服了定心丹與元氣丹,隻覺心也安了,氣也順了,就連黑漆漆的面盤也紅潤了起來。
一個衣著華麗的中年漢子,邁著方步,器宇軒昂地走進辰星廳。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那中年漢子一面前行,一面朝吳奇拱手致意。
“在下乃是龍賭丹坊總執事甄黑。得聞有位公子在辰星廳連中九元,當即驚為天人,這才冒昧來見。甄某素來好賭,更命人多方收集古人賭術典籍,以為日常研究學習之用。今日得見公子賭丹神技,便動了討教之念。不知公子可否賞臉,與甄某往茶室一敘。”
直至走到吳奇身前,甄黑方才將拱起的雙手放下,只是右手落下時,順勢按在了木匣上。
隨即,甄黑揚起左手,遙指賭坊二樓。
“甄某已命人備下茶點,公子請!”
完全容不得吳奇插上半句話,甄某就已將理由與目的和盤托出,且絲毫不容吳奇拒絕,端的是強橫至極。
“討教就免了。在下不懂賭術,今日不過走了是狗屎運而已,在場諸君皆可證明。”
吳奇望向甄黑那毫無遮掩的滿是怒火的雙眼,冷冷拒絕。
然而這番婉拒之詞,聽在圍觀賭客耳中,卻是極為舒坦。
可不就是狗屎運麽!
一介賭場初哥,居然連中九次前十,不是狗屎運,又是什麽?
如若不是狗屎運,又讓諸位賭鬼、賭棍的老臉往哪兒放?
“小兄弟果然是個實在人,實在人走踏實路,走得踏實,才能踩上狗屎,沾上了狗屎,這狗屎運可不就來了麽!”
世人之中,對於氣運之說,大概除了帝王,就屬賭徒最為熱衷。
聽得某位賭客忽然靈感迸發,一番自圓其說,竟將氣運之說注解的面面俱到,直讓吳奇差點笑出聲來。
不過這番言說,倒是極合圍觀賭客們的心思,一時間附和聲、稱道聲,絡繹不絕。
“術數家有言:地支十二,子鼠、醜牛、寅虎、卯兔、辰龍、巳蛇、午馬、未羊、申猴、酉雞、戌狗、亥豬。狗居戌位,排行十一。如此說來,小兄弟今日得了狗屎運,豈不是還要大中特中,至十一中,方才運盡。”
有人飛來神筆,就有人妙筆生花。
“戌狗十一!看來小兄弟接下來,還要兩連中呐!”
“是極,是極。今日便要瞧瞧這狗屎運之極致,究竟是何風采!”
“快開!快開!”
“嗯……甄總執事,為何出手阻止開匣?”
隨著眼尖賭客發現甄黑手上的小動作,一眾心急火燎的賭客,頓時鬧翻了天。
“在下童年啟蒙時,夫子曾言,世間百相,唯實最貴。故而小人可欺,惡霸可欺,紈袴可欺,卻唯獨不可欺侮實在人。”
“甄黑,你這是作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欺辱我等賭客麽?”
“莫不是你龍賭丹坊,外強中乾,賠不起一枚熔火丹!”
“甄黑,松開你的賊爪,有膽衝某家來!”
賭客們咆哮著,怒罵著,紛紛向前湧,以致本就圍了裡三層外三層的陣勢,更加密不透風。
饒是甄黑貴為龍賭丹坊總執事,也不禁為當前形勢所迫,不情不願地松開手。
木匣開啟。
一枚閃耀著火焰光芒的丹藥,迅速點燃了圍觀賭客心中的激情。
“熔火丹!真是熔火丹!”
“丹王!丹王!”
“老天開眼嘍!老夫賭丹三十載,今日終於看到開中丹王嘍!”
熔火丹紅光輝映下,甄黑的臉龐卻急劇變色,先是煞白,再由白轉青,後又變得漆黑如墨。
咳——
甄黑重重一聲咳嗽,壓下一眾群魔亂舞的賭客。
“這位公子,即已開得丹王,手中籌碼也已用盡,不如隨甄某往二樓茶室,閑敘一二。”
吳奇再次拒絕。
“籌碼耗盡,在下自行購買便是,難道今日貴賭坊,不再開門營業了?”
甄黑努力擠出一副笑臉,解釋道:“今日丹王已出,便是價值前十的丹藥,也多被公子開中。眼下這辰星廳中,能入公子法眼的高階丹藥,已然一空。重新布置,尚需時間。所以,公子不如就此罷手,該日在來龍賭丹坊玩樂,到時甄某必定親至門外,以恭迎公子大駕。”
吳奇非是那些視賭坊為家的賭鬼,賭丹只是一時興起,興致未盡,豈能罷手。
“在下聽聞,貴賭坊有三大賭廳,辰星,銀月,耀陽。辰星廳高階丹藥全部開出,那在下便換個地方,也好見識一下另外兩大賭廳的風采。”
好小子,真個軟硬不吃啊!
甄黑的臉龐一時又黑了三分,咬牙切齒地俯下身子。
“江湖風大浪急,安身立命不宜。做人留一線,他日好相見。”
既要威脅,何須耳畔低語,公然明言便是。吳奇毫不畏懼地轉過頭,迎上甄黑森冷的目光。
隨即款款起身,從容向銀月廳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