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世英才？

  李清虛心中泛起一絲愉悅，暗想道：“本宗主真是慧眼識英才，否則也不會在第一次和陳玄策相見之時，二話不說就收他為徒，讓他做我凌霄仙宗的掌教大弟子。”

  世間那些做師傅的，只要是個正常人，都會樂意聽到別人來誇讚自己的徒弟。

  即便李清虛是中南第一仙門凌霄仙宗的掌教宗主，在在這方面，他也不能脫俗。

  李清虛心中得意，更期待石護法會怎麽回答。

  石護法多年來不曾收納弟子，孑然一人，不理解為人師表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態，卻沒有順著李清虛的意思，直接去誇讚陳玄策如何如何，反倒說起了商洛薇，再由商洛薇牽扯出陳玄策的劍道天賦。

  “商洛薇年紀尚小，剛剛步入仙路，道行低微，暫且還感受不到劍道的真意。我卻知道，陳玄策創出的劍道，最關鍵之處，在於‘有劍’和“無劍”四字。”

  石護法這一席話語，並未說明白。

  李清虛卻神色一肅，朝供桌拱手行禮，道：“願聞其詳。”

  石護法道：“劍仙之輩，手中有劍，則拘泥於所學的劍訣之內，人在劍訣當中，猶如井底之蛙。唯有手中無劍，挑出井口，超脫於自身劍訣之上，則另劍一番天地。”

  “若是走到了這一步，劍仙手中雖沒有飛劍，也沒有劍訣，但心中卻有劍道，如此一來，世間萬事萬物，皆可為劍。”

  “金木水火土諸般道術皆是劍。”

  “風雷是劍，雲雨是劍，山河是劍，日月星辰是劍，天地是劍。”

  “甚至……”

  “古往今來是劍！前塵往事也是劍！”

  “是非對錯是劍，愛恨情仇也是劍！”

  “晝夜交替是劍，四季變換也是劍！”

  石護法聲音凝重，語氣猶如一股沉重如山嶽的劍鋒，她說著守著，就在凌霄大殿裡顯出了身形。

  大殿當中，滿是劍光，輝煌璀璨。

  石護法轟然有言：“我亦因此而悟劍！”

  啊！
  李清虛驚道：“石護法悟出了什麽樣的劍？”

  “我有一劍。”

  石護法束手站著，整個人猶如一柄絕世神劍，徐徐說到：“與君觀之……”

  李清虛嚴陣以待。

  刹那間。

  古樸的凌霄大殿當中，泛起五光十色，姹紫嫣紅，盛開出數不清的花瓣，仿佛春風在眨眼之間，就吹透了整個凌霄大殿，將這一處殿宇，變作了花的海洋。

  繁花似錦，樹葉數不清。

  李清虛抬頭一看，只見大殿的屋頂忽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郎朗長空，有絲絲縷縷的青雲漂浮在半空之上，灑落淅淅瀝瀝的春雨，攜帶者綿綿不盡的春風，吹在臉上，沁人心脾……

  這春天裡的花海，仿佛無窮無盡，接連天地。

  這……

  這是什麽法門？
  李清虛是凌霄仙宗的宗主，雖然沒有把凌霄仙宗諸多法訣，真傳妙法，升仙之法，全都修煉一遍，但所有的法訣他都看過，多少有一點了解。

  李清虛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石護法如今施展的手段，並非凌霄仙宗的本門法訣。

  若果真像石護法先前說的那樣，她近來悟出了一劍，應該就是這一劍了。

  李清虛眼神微顫，覺得自己有些心潮澎湃。

  他趕緊深吸一口氣。

  要借助深呼吸，來平息心中的激動。

  可惜。

  此情此景之下。

  春雨似酒一樣。

  李清虛深呼吸之時，嘴裡頭吸進去了一些春雨，隻覺得腦袋有些發暈，仿佛一個滴酒不沾，不會喝酒之人，突然間幹了一大杯烈酒那樣，不勝酒力，有些飄飄忽忽。

  遭了！

  這一劍……

  本宗主怕是擋不住了。

  李清虛心裡頭咯噔一跳，只見眼前的繁華深處，石護法猶如花中的仙子一樣，飄然而來，步履娉婷之間，散發著絲絲縷縷的劍意。

  不好！

  李清虛衣袖一甩，袖中滑落一柄古劍，正待握著劍柄施展劍訣，卻驀然發現了，掌中那一柄凌霄仙宗有名的飛劍，竟然變得有些軟綿綿的。

  原本筆直鋒銳的劍鋒，竟像是軟如麻的軟劍一樣，劍鋒軟趴趴的下垂，猶如一根直不起來的面條。

  情意綿綿，蝕骨銷魂……

  百煉鋼可化作繞指柔。

  這一刻間。

  李清虛已然知道，今時今日，石護法這一劍，自己只怕多半是抵擋不住啊……

  劍都軟了。

  如何再去和石護法鬥劍？

  “這一劍，可有名字？”

  李清虛問了一聲，臉上帶著苦笑。

  花海中的石護法飄然而至，衣袖一拂，天地間花海滾滾翻騰，數不清的鮮花凝聚在石護法身前，集結成一束劍鋒，指著李清虛的胸口。

  “萬物生。”

  石護法嫣然一笑花海間，道：“這一劍，就叫萬物生。”

  唔。

  李清虛點點頭，又覺得奇怪，問道：“為什麽要叫萬物生？”

  石護法眼中帶俏，嘴角帶笑，道：“世間蒼生，皆有生老病死，花草樹木也好，飛禽走獸也罷，若要長盛不衰，就要繁衍生息。譬如這春風一來，鶯飛草長，萬物陰陽調和，唯有這般，才能一代一代，生生不息。人世間，男歡女愛，子孫昌盛，也是這個道理。”

  石護法這話，似乎意有所指。

  李清虛愣住了。

  子孫昌盛？

  男歡女愛？

  春天一來萬物繁衍生息？
  這……

  這樣的劍道，有些少兒不宜啊。

  李清虛心中感慨萬千，卻有些擔心這樣的劍道跟石護法適不適合，趕緊問道：“石護法原本修煉的是至誠劍道，如今卻悟出了‘萬物生’這樣的劍道。不知這兩種劍道，二者之間，是否有所衝突？”

  石護法斷然搖頭道：“不衝突。”

  李清虛問道：“為何？”

  石護法卻道：“你只是我的宗主，卻並非我的男人，我為何要對你坦誠相告？”

  李清虛默然不語。

  石護法道：“宗主既然輸了，那就勤修苦練，爭取早日超脫長生秘境，不再只是陸地神仙，而是真正的純陽真仙！”

  李清虛唯有苦笑。

  錚！
  一道劍鳴響起。

  李清虛眼中的漫天花海消失不見，凌霄大殿還是原來的凌霄大殿，跟以前沒什麽區別。

  唯有大殿深處的供桌之上，那一柄古劍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朵鮮花。

  李清虛轉身看向殿外，只見山野之間，似被春風吹過，已有星星點點的山花，點綴在崇山峻嶺間。

  今年的春天。

  來的比往年早了許多。

  難道……

  因為石護法這一劍？
  就因為本宗主那孽徒的劍道，導致石護法在悟出了“萬物生”這樣的劍訣？

  李清虛不太肯定。

  通過這一劍，李清虛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自己那個劣徒，在劍道一途的天賦，曠古爍今！
  那樣的天賦，不止是遠超自己的想象，而是……

  根本就想象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