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勝走的很果決,哪怕隻用一隻腳,跳著走,一瘸一拐,吊著另一條斷腿,也沒有再慘叫半句。
這是個狠人。
也是一條硬漢。
“那就拜托狗剩師弟了。”
陳玄策拱手抱拳,對狠人表示應有的敬意。
他知道。
越是這樣的狠人,就越適合忍辱負重,打入敵人內部,去做臥底,玩一手……無間道。
“陳師兄放心!”
孫勝咬著牙,回答得言簡意賅。
這種時候,孫勝也許只要再開口多說一句話,就會憋不住嘴裡的慘叫。
陳玄策凝視著孫勝遠去的背影。
他分明看到了。
這個狗剩師弟每走一步,都要承受難以想象的痛苦,每走一步,身上都會冒出數不清的冷汗。
從涼亭到院門,只有十來米的距離。
孫勝的衣袍,卻已全都濕透。
吱呀。
孫勝打開院門,單腳跳過了門檻,一蹦一蹦的離去,斷了的腿被長袍遮住,倒也不至於立刻被人發現。
路上。
有人詢問孫勝,為什麽要單腳跳著走,孫勝充耳不聞,隻悶著頭往前走。
不多時。
孫勝走到了山城的大街上,詢問他為什麽跳著走的人,也越來越多,孫勝覺得時機差不多了,這才噗通一聲癱倒在地。
時至此刻。
孫勝渾身上早已被汗水濕透,整個人仿佛從水裡撈出來的一樣。
眾人見勢不對,趕緊趕緊詢問情況。
孫勝咬著牙,不著痕跡的將袍子掀開。
他那條折斷成詭異角度的斷腿,也就再無遮掩,袒露在了眾人眼中。
“啊!孫勝的腿斷了!折了!”
“這孫勝孫師弟,先前還好好的,跟大夥一起去了奕劍台觀戰,還擺設了賭局,做了莊家,贏了不少錢,怎麽突然間就腿斷了呢?”
“我覺得,肯定是被陳玄策打斷的!”
“陳玄策離開奕劍台之前,曾經找孫師弟敲詐勒索,說什麽不義之財見者有份,讓孫師弟把金銀分給他,剛剛我還看到,孫師弟提著一個包裹,去了陳玄策的院子方向。”
“陳玄策好狠的心啊!”
“孫師弟一番好意,拿著金銀去他面前孝敬他,可卻被他打斷了腿!”
“這還有天理嗎,還有王法嗎?”
眾人大肆叫囂。
很快就有人說,要去找雜役峰首座魯紅裳告狀,再去找司徒長老主持公道,一定要讓著陳玄策,繩之以法。
就在這時。
孫勝的慘叫聲戛然而止。
眾人趕緊凝視著他,就怕他活生生的疼死了。
“諸位且慢!”
孫勝有氣無力的搖了搖頭,說道:“諸位師兄弟,你們都誤會了,我這條腿,並不是陳師兄打斷的,而是我自己不小心,摔斷的。”
當即就有人問道:“是不是陳玄策嫌你是個龜奴,覺得你下賤,嫌你的錢髒,這才動手打斷了你的腿?”
龜奴!
孫勝聽得怒火中燒,卻還是搖頭道:“不是,真不是陳師兄打的。”
眾人哪裡肯信,鬧鬧哄哄的說了起來。
“你說,是不是陳玄策逼你了?是不是他嚇唬你威脅你,不讓你說?”
“我凌霄仙宗,是堂堂中南諸國第一正道仙門,如今的執法長老是司徒長老,最是鐵面無私,你別怕。在凌霄仙宗裡,區區一個陳玄策,還做不到一手遮天。”
“你要是讓人去告狀,我們可以替你作證,說親眼看到你去找陳玄策,回來的時候,退就斷了。”
“人證物證都在,陳玄策罪責難逃!”
眾人大喊大叫,鬧鬧哄哄。
孫勝雖然腿斷了,疼痛鑽心,腦子卻清醒得很。
他在眾人叫囂的時候,仔細的傾聽、觀察,發現那些叫爹最凶的人,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個。
這必定是趙舞陽的人!
孫勝咬牙慘叫幾句,不動聲色的說道:“各位師兄弟的好意,我孫勝心領了,但這件事情真的結合陳師兄無關。這條腿,是我走路的時候,有些不小心,摔進了路邊的溝渠當中,就把腿摔斷了,跟陳師兄沒有任何關系……”
眾人哪裡肯聽。
告狀的人依舊去告狀。
周圍那些罵罵咧咧的人,依舊在不停的嘴炮。
孫勝咬牙忍著痛,冷眼旁觀。
有些弟子心地不錯,七手八腳的把孫勝抬了起來,他去醫館療傷。
雜役峰一直都有醫館。
峰中的歷練弟子們,平日裡不僅要練劍、砍竹子,難免受傷。
諸如王泰然那種癡心修煉之輩,經常會跟人去奕劍台切磋。
哪怕只是點到為止,用的也只是木劍,但刀劍無眼。
切磋之人難免會受傷,受傷之後就得去醫館。
在醫館裡坐鎮的,則是一個內門弟子,名叫孟輕雪,是個內門弟子,名為孟輕雪,風評很不錯,有口皆碑。
不僅因為孟輕雪醫術極佳。
更因為。
孟輕雪長得很漂亮。
“孟師姐!快來救人啊!”
眾人還沒走進醫館,就有人喊道:“孫師弟不行了,他被陳玄策打斷了腿,險些活生生疼死,你快來救救他……”
“這腿都折得不成樣子了。”
“孫師弟也算硬氣,他擔心陳玄策殺人滅口,竟然一直咬牙不吭聲,靠著一隻腳,一路跳著跑,直到走至大街上,被大夥團團圍住,他才發出慘叫……”
眾人七手八腳抬著孫勝,進了醫館。
早就有一個儀容非凡的女子,提著藥箱,俏生生的等候在醫館的大堂當中。
孟輕雪!
不論眾人如何鬧鬧哄哄,都不能將她嫻靜的氣度,攪亂半分。
“諸位稍安勿躁。”
孟輕雪淡淡說著,語氣清冷,沒有半點人間的煙火氣,她也沒對陳玄策發表什麽看法,只是蓮步輕移,走到孫勝身邊,看了看斷腿的傷勢。
眾人卻依舊在七嘴八舌的控訴陳玄策。
“肅靜!”
孟輕雪皺著眉頭,輕聲叱喝:“出去。”
眾人隻得離開醫館。
疾!
孟輕雪施出一道法訣,隔空禦物,輕輕一指,孫勝離地而起,輕飄飄飛起,不偏不倚的落在左近的竹椅之上。
“傷得不算重。”
孟輕雪輕描淡寫的接好了斷腿的腿骨,再撒上一層藥粉,塗上藥膏,用木板將斷腿固定,纏上繃帶。
“多謝孟師姐。”
孫勝躺在床上,拱手致謝。
“先去病房養傷。”
孟輕雪手臂輕抬,隔空托舉著孫勝,來到大堂左近的病房裡,讓孫勝躺在一張竹製的病床上,再轉過身去,看著早就來到醫館養傷的段飛昂等人,道:“諸位好好養傷,誰要敢鬧事,以後再受傷,就自生自滅去吧。我的醫館,容不下那樣的大仙。”
眾人連說不敢。
孟輕雪轉身離去。
孫勝扯了扯床上的被褥,想要擺一個舒服的姿勢躺下,卻驀然發現,那些早已來到病房的段飛昂等人,全都在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