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黑,三人在街上東拐西轉,好不容易甩掉那一群饑民,逃回了將軍府中。此刻正上氣不接下氣奔入大廳,深深喘息著。劉進兩腿一軟,踉蹌過去扶著一個交椅坐下,大力喘了口氣,一顆心適才松下。
靜雲二人跟入,韓曉虎瞪了劉進一眼,滿臉是譏諷之色:“一點用也沒有,王爺當久了將武功也荒廢了,才走這麽幾步路,就無病呻吟。”
“走?”劉進好氣,“被一群瘋子在後面追著趕,不累才怪!”又改口,“不對,不對,他們比瘋子還要可惡。”韓曉虎輕哼了一聲,不予理睬。
一眾將士吃飽飯足之後,正坐在廳內稍微歇息,突見三人氣急敗壞回來,甚為奇怪。賽羽問道:“小虎,你們剛才去哪了?”韓曉虎在一把椅子上坐下,自倒了一杯茶水來解渴,邊說道:“哦,沒甚麽,只不過帶王爺去街上溜了溜。”
“街上?”那糧官一聞此言,虎軀猛地一震,唇角開始輕輕打顫。韓曉虎側眸有意又似無意一瞥,嘴上抿著茶水,說笑道:“是去街上,不知大人何以如此緊張?”
糧官最怕的事仍是來了,心底捏了一把冷汗,強懾神識鎮定道:“沒,沒,我緊張嗎?沒有吧!”輕輕陪著笑,“只是敵人對此城虎視眈眈,王爺若是無事,盡量不要往外跑。萬一有任何閃失,小的們可是擔當不起。”
靜雲笑道:“怕甚麽,有我大哥在,進…王爺他絕對安全。況且他又不是紙糊的,豈能那麽容易捏碎。不是我誇海口,三軍之中只怕無一人是他對手。”糧官奉承道:“小姐說的極是,靖安王的武功,除了咱們皇上之外,在天下認了個第二,決沒有人敢稱第一。”
賽羽罷手道:“好了各位,今日王爺舟車勞頓,想必很累了,就不要打擾他休息。”叫一聲,“來人,送王爺回房休息!”眾將士們很識趣,個個恭送。雖然這王爺一進門,就擺出一張臭臉,甚麽話也不多說,好像誰欠了他一百萬兩銀子似的,但尊卑禮數卻不可廢。
將令之下,即有兩名小兵匆匆奔入大廳,請皇爺移駕。劉進不起身,穩坐椅子,此刻煩亂的氣息,已經自動調息均勻,側頭仰問:“賽羽將軍,街上那些人是怎麽一回事?”
“人?甚麽人?”賽羽極是不解,劉進冷笑一聲,離座而起,不愉道:“在你的管轄之下,怎麽會有那麽多饑民?”
“饑民,有嗎?我怎麽不知道?”
賽羽看了一眼韓曉虎,只見此子微微點頭,知他不會騙自己,不由慌了。記得糧官曾說過,城內的糧食當可維持三兩天,這時間未過,怎麽會鬧饑荒呢?
心中疑竇叢生,不覺向糧官看去一眼,見此人面色不好,而且目光閃爍,情知問題一準出在他身上,不覺厲喝一聲:“你怎麽解釋?”疾步向此人撲去,右手成鎖,要拿他咽喉。
那糧官雙膝一軟,不覺跪了下去,渾身顫道:“將軍,將軍,你聽我說!”賽羽哼了一聲,將手收回,負於背颯然而站:“有甚麽好說,我上午才告誡你,要保證城中每一名老百姓皆有糧吃,怎麽一轉眼你便忘了個一乾二淨?”糧官惶恐,不知怎麽開口才對。
時有副將出列,躬身道:“將軍,此事不能怪大人,他也是迫不得已而為之,城中糧食短缺,眼見殆盡,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朝廷不用餓兵,就像王爺所說,三餐不得溫飽,如何有力氣抗敵。”
賽羽面上肌肉抽搐,其實心中墜痛之極,咬牙道:“溫飽了我們,卻餓死了老百姓,這教我如何對得住皇上的信任?”搓手責歎。副將道:“這也是無奈之舉,先解了燃眉之急,待援軍一到,自然會有糧食。”
糧官附和:“是啊,等待援軍到來,一切事情都會迎刃而解,況且那些人家境貧寒,收成不好,老早就把糧食吃光了,才淪為饑民。咱們的糧食也不多,分了只怕挨不到援軍抵達,敵人就已經攻破城池,淪為喪國奴了。”
賽羽深深自責:“都怪我不好,怪我沒用,想不出好的法子解救老百姓。”掌心狠狠抓實,指甲深入肉裡,幾欲沁出血來。
靜雲安慰道:“大哥,這也不是你的錯。要論罪魁禍首,都是吐蕃人給偪的!”眾將士情緒激動,紛紛嚷叫:“對,那群王八羔子偪的,但教有一口氣在,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知道咱們天國的利害。”
劉進忽道:“是不是只要有糧食所有的問題都迎刃而解?”眼見將士們如此眾志成城,面對逆境不畏生死,除了欽佩之外,更多的是感動。想他劉進一生衣食無憂,從來不為柴米油鹽煩惱,街上看見老百姓饑寒交迫的慘狀,實是心寒。
但凡有一絲良心之人,都不會無動於衷。他突然之間有些明白了,為甚麽二哥非要他親自掛帥不可,也許這就是帝王的良苦用心,他又怎好辜負呢?
賽羽喜道:“王爺,難不成你有甚麽錦囊妙計?”聽了劉進那一句話,將士們仿佛在溺水之中,突然抓住了一根稻草,有了些許渺茫的希望,嚷聲少歇。
聽得劉進說道:“我相信有錢能使鬼推磨,舅舅幾乎掌管著天下間所有的金錢,只要我們將這裡的情況設法告知他,叫他押運武器和裝備的時候順便把糧草運來,這樣豈不是一舉兩得。”
韓曉虎冷笑:“王爺,我還道你有多高明,原來只不過如此。”劉進疑惑不解:“你這話甚麽意思?”韓曉虎嘲諷道:“柳老板的行走路線,原定為五天之後到達。突然要他調頭籌集糧草,這豈不是耽擱工夫麽?”
劉進道:“糧草乃三軍命脈所在,三軍未行糧草先動,這麽重要的工作,又豈說是兒戲?”
賽羽不願二人再爭吵下去,便道:“王爺,您有所不知,倘若三天前以此法通知柳老爺子籌備糧草,並無不妥。只是眼下敵軍壓境,將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別說是人,就連隻鳥也飛不出去。”
劉進沉吟道:“原來是這麽一回事,但苦等也不是辦法,事情總歸要解決才對。”賽羽恭敬道:“王爺所言極是!”那副將突然問:“王爺,敢問一句,你們是怎麽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