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中人正聽花魁彈奏歡曲,飲喝痛快,忽聞腳步踏急,道是和姑娘買醉,也就不在意。豈料步履聲才至,便聽一輪踢門之聲徹響,跟著謾罵之聲聒耳。房內先是琴音一斷,有人不由大怒,一拍桌子喝:“大膽,我倒要瞧瞧,誰跟我們過不去!”
少頃,那房門半開,伸出一個人頭來,頓把眾衙差嚇了一跳,個個怎舌:“大人?”忙躬身行禮。帝王不屑一顧,冷笑道:“喲,原來是知州大人,幸會,幸會!怎麽,你也愛這一口麽,硬跟老子搶女人?”
那大人滿臉是密汗,極為躊躇,他的官職比校尉大,品級也比校尉高,奈何這廝是總兵大人跟前的紅人,是以才禮敬。眼下見他帶一班衙役前來鬧事,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事出何因,不想惹禍上身,便連使眼色,示意他快點離開。
帝王為了證明自己是校尉的身份,不容存在一點質疑,倔脾氣來了,十頭牛也拉不走,當下作笑:“馬大人,你的眼睛怎麽啦,生了病該去看大夫才是。”姓馬的州官聽了,急在臉上,卻恨在心頭。
正要再提醒他一次,不料話未出口,便聽裡屋傳來一句:“馬邑,是誰在外面鬧事?”此話尋常之極,外帶幾分淡淡的冷漠,不過聽在一眾衙役耳中,有如洪鍾,甚至是驚濤駭浪,個個面上色變,渾身輕顫。
馬邑不願屬下遭罪,使眼色低聲道:“還不快走!”眾衙差識趣,紛紛拔腿,那捕頭也要逃,卻被個帝王一把揪住背心,拉了回來:“哪裡去?”
捕頭面上淒苦,嗡顫道:“裡面的人咱惹不起,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帝王見慣了仗勢欺人,無所顧慮之態,如今又這等畏懼,裡面的這人是誰,一時好奇心起,倒真想見上一見,故意說道:“你不是說請我來尋開心麽,我都沒盡興,怎地就走了?”
那捕頭面上作苦,兩目酸痛,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九爺啊,姑娘甚麽時候都有,但小命隻此一條,你不愛惜,我還愛惜呢!”顧不上禮數,一把將他推開,自個走了。
帝王要叫住,忽聽裡面那人又開始發話:“馬邑啊,到底甚麽人,要磨蹭那麽久?”馬邑目光閃爍,偷偷瞥了帝王幾眼,見其沒有要離開之意,心下犯難,忖道:“九爺是大人的親信,說不定不會怪罪。”
念通此理,回道:“總兵大人,是這樣的,九爺為了姑娘跟幾名爭執了起來。”帝王一怔,心叫:“甚麽,裡頭的人是總兵?”愣了半響,聽得那人笑道:“哦,原來是小九啊,他的性情我最清楚不過了,為了女人,寧可連命也不要了,快叫他進來罷!”
馬邑應了一聲諾,拉開門作請道:“九爺,裡面請!”帝王略整衣帶,那馬邑身讓,帝王暗吸口氣走了進去,但見一名中年人坐在桌旁,酗酒貪杯,桌上置好酒小菜,筷兩雙,杯子一對。
帝王沉吟不定,便問:“可是發生了甚麽事?”總兵倒酒,又自飲了一杯,隔了好久才說道:“我等去見王子,莫名其妙被他訓斥了一頓,糧一而再被敵人劫走,他把帳全算到我們幾個總兵的頭上,你說氣人不氣。”
酒至唇畔,小飲了一口,續道:“最為可氣的是,他限我三日之內籌到一千石糧食,不然革職查辦。你說說看,我轄下四州,前陣糧食都征了,老百姓連飯都吃不飽,又哪還有閑糧,他這不要我老命麽?”
帝王作思:“你們也會顧念百姓死活?”他不信,便問:“這麽說來,軍中如今豈不是無糧可食?”總兵笑道:“你說對了,人人都好不到哪去,倘若敵人趁此回攻,嘿嘿,兵敗如山倒。”帝王暗喜,見總兵突然站了,面色酡紅,步子虛浮,腰間響一聲。
這帝王偷眼,卻見總兵腰間掛著一串鑰匙,心下驚疑不定,念起總兵府上不給人進去的資料庫,不由喜出望外,暗下盤旋著要怎樣竊取?總兵吐著酒氣幌到帝王身前,抓住他的手,一臉壞笑道:“走,小九,咱們睡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