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清過,掀樹扯幔,那宮燈滿庭,就見假山一側幽暗之處,倩影一閃。後面地上人影拉長,一人招手追上,嘴裡喚疾:“小師妹,你要上那去?”話近倩影止下,她輕輕轉身,眼眶帶淚:“師哥,我要去找那魔頭算帳,愊他交出解毒之法。”
無崖子近前,搖頭道:“不要去,你打他不過。”此女苦悶,歎息一聲:“要是蕭兒在這就好了,這孩子善解百毒,他一定有法子救雪兒。”無崖子道:“他在這裡也無濟於事,此毒非比尋常,不是一般人能解。那魔頭若是有法子,也不會苦挨至今了。”
他停頓了一下,身形悄轉,仰望蒼穹一眼,又道:“再說蕭兒他如今身在汴京,此去路途遙遠,待將他請回,只怕雪兒早已經支撐不住。”正待二人無措之時,西首忽傳來一陣笑聲:“師弟,你又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個威風呢?”
二人吃驚,同時回頭,就見童姥身形一幌,自那廊道欄杆跳了出來,身子落下,立於二人不遠之處,背負雙手盈笑。李滄海低喚了一聲:“師姊!”童姥不睬她,無崖子凝眉,問道:“師姊說這話甚麽意思,難不成您有解決之法?”
童姥身形一正,笑道:“不錯,就怕師弟你不肯割愛?”無崖子糊塗:“師姊此話何意,為弟聽不大明白?”童姥道:“適間我立於丫頭榻畔,深想了一遍又是一遍,終於讓我悟通了一個道理。”
無崖子怪問:“甚麽道理?”童姥笑道:“師弟的北冥神功有如北冥之海,可容納天下江河,是也不是?”無崖子點頭:“不錯!”卻不知師姊為何有此一問,那一旁的李滄海頗有慧根,一點即明,省悟道:“師姊之意,是讓師哥傳授雪兒北冥神功,以此容納體內的三道真氣,化歸己用。”
童姥讚許:“小師妹,你蠻聰明的。”李滄海見讚,面上一紅,不覺有幾分嬌態盈溢。殊不知此舉卻遭那無崖子強烈的反對:“不妥,萬萬不妥!”李滄海眉蹙:“師哥,我看師姊此法可行,哪裡有甚麽不妥?”童姥好笑:“我就說他舍不得把。”
無崖子為難:“並非我舍不得,當年師父分授我四人內功心法,每人修持各有不同。北冥神功至剛至陽,隻宜男子修煉,不合女子參修。”童姥冷笑:“借口,我不是也學會了它麽?”無崖子道:“你倒過來練隻得皮毛,哪裡是學全?逆行雖說至陰至寒,卻不可以吸人內力為用,因此你才煉製出那‘生死符’來玩樂。”
童姥哼了一聲,有些著惱:“強詞奪理,滿口詭辯,至少姥姥我證明一件事,這北冥神功並非女子習不得。”無崖子有氣:“師姊,你怎麽就說不通呢?女子為陰體,強練陽”童姥打斷:“停停停,少來說教,跟我說陰陽,你的內力不也參有小無相功麽?此功至柔,你男子練得,為何我女子卻練不得?”後一句意指北冥神功。
無崖子聞言,老臉漸燙,不好意思道:“師姊,那都是過去之事了,你又何必再提?”童姥不服氣:“你不提,她不提,姥姥我卻偏偏要提。”無崖子燥急,足下一頓,叫道:“師姊,你到底想怎樣?”往事不堪回首,這小無相功乃是他和李秋水做恩愛夫妻時,從此女處學來,那一段經歷雖美,但如今有小師妹在側,他實不願去挖掘。
童姥好笑:“師弟,姊姊我不想怎樣,只要你成全了我這樁心願,我便不提它。”無崖子極是為難:“這這實是難煞我也!”童姥冷冷道:“有甚好為難的,這事對你來說,只不過舉手之勞。哼,說來說去,我看你就是舍不下這份功業?”
無崖子大急:“師姊,你這說的甚麽話?雪兒可是我的親孫女,若是能活她一命,就算索去為弟我的老命,我也甘之如飴。”童姥冷笑:“哼,嘴上說的好聽,心中未必這般想。”那無崖子急上心頭,戟指:“你不識好歹!師父的遺言”
童姥咬牙,喝聲罵去:“莫拿師父壓我,他已死去多時,若是天上有靈,也同意我這般做法。”李滄海輕歎一聲,實不願他師姊弟這等吵鬧,心中雖愛師哥,卻偏向師姊多一點,畢竟雪兒可是她嫡嫡親親的孫女,又豈能見死不救,便道:“師哥,既然你如此疼孩子,就從了師姊心意吧?”
無崖子聽說,虎軀一僵,愣了好半響,這才回眸苦笑:“既然你求情,也罷,我遵命便是!”童姥聞言,可就氣炸了肺脯,戟指凶惡:“無崖子,你好不偏心,我說一萬句卻頂不過她一句,你甚麽道理?”無崖子難為情:“我”極是躊躇。
李滄海面紅過耳,上前一步,喚聲:“師姊,你聽我解釋.”那童姥將手一罷,步子後退,情緒有些激動:“不消說了,你們兩個都別叫我。”一氣之下,掉頭就走,二人奈何,叫喚不是,隻得把目光互視,看著彼此眼中的自個,有些不知所措。
李柔依女所言,交代她要好生休息,卻才離開閨閣。不覺輾轉宮廊,兜了一圈,偶見佛堂內燈火通明,心頭起疑,想道:“這麽晚了,誰在裡面?”當下把門推開,遠遠地卻見丈夫跪在菩薩之前,頓首頓首又頓首,嘴裡哭哭咽咽地念念有詞。
此女想笑,卻笑不出來,進去問他:“唉,臨時抱佛腳,你這又是唱哪出?”那老側臉,見是愛妻,再聽了她的話,有些生氣:“菩薩面前,不許打妄語!”李柔抿嘴,上去拉他:“好啦,起來吧!只要心誠,菩薩她是聽得見的。”
不料此老一把將妻推開:“別管我,女兒這一生罪業,都是受我所累,倘若不是老夫憎武,命中又怎麽無子?”李柔一聽,不免胸脯來氣:“老頭子,你怎麽又來啦?”此老不管,只顧祈禱求佛,那妻一腔好氣:“好好好,那你就盡情的懺悔吧,爹爹可是想出了救雪兒的法子。”還別說,這句比甚麽都好使。
梁景聞言大眼一睜,猛地射出亮光,滾爬起身來,拽住嬌妻衣裳:“柔兒,此話當真?”那女面上嘻嘻一笑,跟著一沉:“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