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說著寒光一閃,朝他胸膛刺去。梁景視之,心頭恐慌,雖說這廝該殺,但若死在兒子手,只怕自己這冤屈是一輩子也洗不清了。當即虎步邁出,使出吃奶的勁扯住兒子,口裡驚道:“不可!”梁蕭納悶,被父親拽著也不掙脫,斜眸望向他,問:“為何不可?”那父親苦著臉道:“他畢竟也是朝廷命官。”
公子不覺好笑,心想你不也是朝廷命官嗎?這廝還不是對你照殺不誤,可曾想過那同朝之誼來?正欲說詞,驀覺耳根一動,附近似有藉藉細微的腳步聲響,暗叫:“不好,上當了。”問斬梁家一眾,既然是宋帝行走的一步棋子,他又知自己一定會來劫人,豈是這般容易就給自己得手,而且官兵不過一百。
雖已想到個中關竅,並不慌張,臉上也不動聲色,嘴唇輕抿,上挑隱笑,暗自傳音給母親李柔:“娘!”李柔嬌軀一震,不見兒子開口,但這一聲娘卻是清晰非常,正在那疑思之時,兒子聲音又來:“娘,咱們被官兵包圍了,這裡你武功比他們高,先帶爹和家人一起撤退,孩兒來斷後。”
李柔又是一陣驚心,這才知道兒子用的乃是傳音入密之術與己說話,微一心動,果聽得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都潛伏有大隊人馬,而西南方向的人馬不多,但有三個是高手,其中一人的功力與兒子尚在伯仲之間,這一驚當真不小。
既然兒子有此把握,教己等先退,那聽他的便是,與兒子對視一眼,緩緩點頭,表示讚同。梁蕭會心一笑,又傳音對靈鷲宮朱天、鈞天兩部的眾女說明利害,令她們布好箭陣,隨時準備戰鬥。如此一來,諸女不免綽姿翩動,四下分散布陣,將梁家一眾圍在核心,個個張弓搭箭,作勢待戰。
梁景等見狀,紛紛大駭,問兒子,梁蕭不答,李柔替此子低聲說了,那丈夫聽後,虎軀一晃,這才恍然。其實段譽和劉進內力不弱,軍兵大隊人馬悄悄欺近,偶有所覺,這時見梁蕭作了部署,也是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蔡京見那公子突然不殺自己了,又見他這般動靜,微一沉吟,胸中已然大悟。此時雪已經不再飄灑,但地上仍積著厚厚的一層祥瑞,那蔡大人從雪端掙扎起身,戰戰兢兢衝遠處隻叫:“慕容先生救我!”
梁蕭聽得此言,心中大動:“甚麽?慕容先生?”徑問那蔡京:“哪個慕容先生?”不待那大人答話,突然間,哈哈哈哈,四聲大笑自天邊響來,聲音蒼老遼亮,擺顛樹梢,連屋宇也被其震動,瓦面上的積雪,也是剌剌震落。
四笑過罷,西南那面瓦碩上現出一人來,但見此人身形瘦削,錦袍經風飄動,一張臉神清目秀、白眉長垂,卻掛滿笑意,正是那慕容博。
梁蕭驚怒交並,叫道:“你……你……你個老賊。”心想仲逍遙說話不算,這家夥言而無信,下次別給老子撞見,定要問問他良心被狗吃啦?
慕容博笑道:“梁蕭小友,我們又見面了,看來你我緣分……”梁蕭清笑一聲,冷冷道:“你個老賊,閑話切莫多言。說吧,這次又帶了多少人前來送死?”對於此人的突如其來,完全不屑一顧。
此老視之,見公子臨危不懼,尚在大言淡淡,也不禁欽佩,說道:“不多不少,夠你耍子。”當下雙掌一擊,隱身在四面的軍兵,頃刻間湧出身來,伏於牆瓦,各執長槍短劍,利刃強弓,密密麻麻,少則千來人。
梁蕭心頭劇驚,瞧這些人服飾,明明就是宋兵。這老兒幾曾這等神通廣大,往昔不但請來遼兵為他助拳,今時宋兵更是聽他指揮。此人的實力也未免……這當耳讓公子想起一事,記得父親曾說,先帝是死於一根檀香之下,香既可以殺人,必有高深內力之人催動,如今看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必是此賊無疑。
忖思間,聽得那慕容博高聲叫道:“小友,降,還是不降?”這公子滿腔忿然,怒一聲:“降你個頭!”怒罷,輪雪劍,縱向南邊,疾劈之。只見一道藍光倏閃,自牆頭劃過,這面牆頭上的那些人應光而倒。眾視之,見盡都滾落地上,已攔腰斷矣,雙眼老大未閉,嘴角、斷腰處咕血如泉,染紅了雪地。這等死狀可怖之極,眾人一見,大都心驚肉跳,不料這公子發起狠來,竟是如此的駭人。
空氣仿佛在這一瞬間窒息了,突聽那公子喝一聲:“放箭!”朱天、鈞天兩部女子回過心神,聞令,個個不敢怠慢,忙搭箭飛射,頓時雕翎箭又如密雨一般,朝牆頭瓦上官兵飛去。
慕容博心中大怒,不想竟給這小子得了先機,也是暗恨自己大意,稽見羽箭密來,即袖袍一揮,也令宋兵放箭。那蔡京見了,唬得魂飛魄散,又跑去躲在桌子底下。
你看這場混戰,真個驚人:寒風颯颯,怪雪飄飄。雕翎羽箭密如網,戈戟生輝映壁廂。株株連線,聲聲催慘。公子也公然不懼,一柄雪劍,橫來劈去帶飛雪,殺得那空中白茫茫的一片,朵朵飛瓊沁心寒。屋簷稚鳥凍身僵,城內家畜哮聲奔。揚雪走寒天地變,搭弓飛箭人緊張。段世子,六脈神劍,六指連彈波瀾壯;劉公子,劉家劍法,招招式式有威能;俏李柔,逍遙絕藝,護夫保家巾幗將;王語嫣,胸羅萬廣,櫻唇輕啟勝紅妝。只聽颼颼咄咄驚乾坤,嗤嗤哼哼進冥門。
這公子劍舞多時,見天色將晚,斜劍一劈,南邊複補上那簇官兵,又應聲而倒。即引著母親李柔,給她時機領梁家一眾,從此地往南門一路退走,徑奔城外。段譽與劉進左右護持,梁景、王語嫣、韓曉虎三人混在人際,隨眾一起出城。
慕容博立於高牆,看見梁家人突圍而逃,心下大憤,口裡催令,叫宋兵狠狠射殺之,但羽箭再多,也給梁蕭的寶劍東飄西逸,一一厄擊開。又見那先生一點瓦面,身子宛如一隻飛鳥一般衝刺下來,欲去攔下梁家眾人。
公子百忙中,微眸視見,右手劍斜刺一砍,只見藍光乍閃,一束劍氣伴隨著許許寒氣,向牆頭的官兵速飛而來,撲撲聲響,數名官兵應聲跌下牆去,才及地,就一斷為兩,均是腰中劍,雙目兀睜,死不瞑目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