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見他徒起一掌,也不怎麽放心上,心下一笑,不想嘴巴才微抿,猛地一股罡風激面而來,這才知不妙,想要躲避,已不及,忙出雙掌相迎,但聽碰的一聲,四掌相交,登時四周紛紛沙飛石走,塵煙滿天。
李秋水先前雖見梁蕭若無其事接下自己一拂袖力,但後來一招劍意也曾傷了他,還道之前純屬僥幸而已,說他是無涯子傳人,料來也無多大能耐,不想一時大意,竟落了大乘,被梁蕭先發製人,加之他盛怒之下,力道自然狠了些。
這時,李秋水隻覺胸中翻江倒海般難受,尤其五髒六俯,便似錯了位一般。如今兩人四掌緊貼,各憑本事,誰要是稍露怯意,那便是輸了,或哪個先放手,更有性命之危。李秋水不料梁蕭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深厚的內力,真是悔卻晚矣。
但她不能認輸,倘若在師姊面前,敗給了這小子,那以後她如何再跟童姥耍威風,心中諸多念想,微一咬牙,立即氣慣丹田,再潛運一股內力出來抗拒,哪知她強一分,梁蕭亦強上一分,似乎對方的內力還在源源不斷,可自己幾乎已快撐不住了。
卻聽梁蕭說道:“李師伯,我倆一起住手,如何?”李秋水一聽,他聲音洪亮,意態閑逸,全然沒有一絲阻塞之象,心底那個氣呐,又猛運起一股真氣送出。梁蕭感知她來襲,立即以氣相還,並且化解。如此一個攻,一個守,一個進,一個擊,僵持了片會,但見二人額上逐漸泛汗,顯是已鬥到緊要關頭。
然而兩人似乎忘了,旁邊還有一人。李秋水百忙中瞥眼一瞧,見童姥立在不遠處,嘴角獰笑的望向這裡,不由得心生一寒,想道:“我和她恩恩怨怨糾纏數十年,皆視彼此為眼中釘,倘或這時她來我背後輕輕拍上一掌,那我豈不早早下了黃泉!”越想心裡就越驚,無形流露了眼中。
她想到的,童姥自然也能想到,開始看二人對掌,童姥心中非常焦急,生怕梁蕭一時不慎,打不過那賤人,那她也玩完了,孰想越瞧越是駭然,這小子不但打得過,而且尚在手下留情,半響看下來,見他並無誅殺賤人之意,心中不住惱火,連梁蕭也恨上了,暗忖:“一不做,二不休,他是掌門不好動手,乾脆我來!”說著,慢慢欺近二人。
李秋水瞧見了,心中唬了個悚懼,一失神,力道弱了一分,登覺體內的真氣,有如流水一般向對方泄去,不覺顫聲道:“北冥神功,爾.爾敢?”梁蕭也是一驚,隻覺對方內力一弱,跟著就有一股大力侵來,那他自然而然運功相抵,哪想這力全入了自己體內,欲要阻止,已然不及。
徒聽得腳步響,頭一歪,看見童姥緩緩向李秋水走來,驚道:“姥姥,你要乾甚麽?”他一開口說話,那童姥怕錯失良機,反而走得更急。
梁蕭關心他處,便給了李秋水可趁之機,才一會,忽覺對方內力加深,他一怔,心道:“罷了,不如我撤手吧,頂多受點內傷,也好過眼睜睜看著人死在面前!”心念微動,感知李秋水內力攻來,趁此之時,悄然撤走真氣,只聽嘭的一聲,他的身子有如紙鳶,迅速向後倒飛。
李秋水怔了怔,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明明勝利在握,又何以如此不濟了,眼光遊離,對上了師姊,刹那間,一切都恍然而悟,心一恨,怒不打一處來,雙掌翻飛,直向她嬌小的身子拍去。
梁蕭摔下地來,五髒六腑,無比的難受,才掙扎起來,突見李秋水雙掌拍向童姥,心叫不妙,不及想,運足內力,狂奔過去,碰的一聲,李秋水那兩掌,重重印在了梁蕭胸膛。按理這兩掌應該拍在童姥額頭,哪知.李秋水錯愕了一下,卻見梁蕭連同童姥的身子,一起向前飛去,在高空之時,梁蕭一個“燕子穿梭”居然攜著童姥安然落地。
李秋水再次睜大了眼睛,驀地裡聽得轟的一聲炸響,登時硝煙彌漫。過不久,那煙漸消,可平坡之上,卻哪還有那二人影子,李秋水又驚又怒,更夾著幾分恨意,一頓足,施展輕功,徑自追去。
梁蕭背上童姥,慌忙中饑不擇路,哪有下山之道,便往哪裡鑽,奔了數裡,大概將李秋水甩得老遠,這童姥才開始罵道:“蠢才,你怎麽不上山峰,下山去幹甚麽?”她深知三十六洞、七二十島那些人尚在峰下出口守著,她武功未複,自不願再入狼窩。
梁蕭跑得累死,她居然還有閑情逸致罵人,氣又上來了,跟著也罵:“你才蠢,峰上是條絕路,李秋水來了,咱倆嗚呼唉哉!”童姥一怔,突然給了他一個爆栗。梁蕭路奔得正急,腦袋被打,霎時金星亂冒,腳步一個踉蹌,二人同時摔倒,他“啊喲”一聲爬起來,氣道:“你幹嘛打人?”剛才挨了李秋水雙掌都不摔,不想被這個身如八歲女童的老太婆拍了個爆栗,居然就跌了個王八,真是冤啊!
童姥拍拍手站起來,怒道:“我還不曾說你哩,為甚麽不殺那賤人,舍不得麽?”梁蕭臉上一燙,閃爍道:“我哪有!”童姥笑道:“不過你拚命護我,肯為我挨掌,姥姥我很是歡喜。你要甚麽好處,姥姥日後一定報答。”
梁蕭道:“我不圖你報答!姥姥,之前甚麽好處的,我都是瞎說,你千萬別往心裡去。”童姥叫道:“胡說,姥姥向來恩怨分明.啊喲”身子顫了顫,向後倒去。
梁蕭急道:“姥姥,你怎麽啦?”奔過去,見她縮在地上,額上都是汗,忽感她體內的真氣不斷在膨脹,心叫:“糟糕,難道又近午時了?”四下顧盼,看見的全都是樹,喃喃自語:“這當耳叫我上哪找鮮血去,山獐野鹿都住高峰上.難怪她要上去.好,拚了!”將右手伸過去,說道:“姥姥,你來吧!”
童姥聞言,也不客氣,張口便咬,咕咕吸著鮮血,梁蕭那個痛啊,皺眉忍著,徒感胸中一悶,跟著喉頭一甜,哇的狂噴一口鮮,身子一側,連同姥姥一起滾下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