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夥都忙著段正淳的事兒之時,惟有靜雲一人全神慣注的只是梁蕭,她舉步上前,見梁蕭醉如癡狂,心下大痛,鼻子酸酸的,睫毛顫了顫,輕喚了幾遍梁蕭之名,但他始終恍如不聞,聽而不見,絲毫不因外力而改癲狀。
靜雲忍不住,去拉了一下他,孰想手才及肩,被便梁蕭還了個帶飛推肩,好在靜雲應變也算訊捷,她雙腳後掀,跳個連環,才不至於讓醉中梁蕭得逞。但梁蕭心神已醉,受藥力迷糊,一旦外力入侵,自然而然出招使拳,管你哪個爹哪個娘哪個誰親?兩手如矢,直利牽拳。
靜雲見他當真醉得糊塗,敵我不分,心下不禁有氣,微一咬牙,玉腳前掀,踢他膝蓋,隻想略作小懲。哪知梁蕭隨招應招,膝兒起,撇兩邊,化勾臁。初時靜雲不知他真假癲,出力尚留三分,見他勾法隱含醉意,不放心上,雙腳隻管向右踏前,待他勾著時,才吃驚,醉法雖散亂,卻頗含法度,要變招,已不及。梁蕭翻身進步,一個身倒腳掀。
眼看靜雲勢必被梁蕭壓在身下,個個心驚。那褚萬裡,最近前,見勢不妙,影兒竄,至二人間,右手一拉,把靜雲扯開,往弟兄們那邊送,左手隨勢變招迎。梁蕭頂肘開,頓肘填,褚萬裡識得利害,不敢硬碰,步稍偏,立即避開。
但梁蕭莫理睬,隨他便,手兒翻,似擬一柄拂塵,直臂橫肘向前來,身步齊進。褚萬裡嚇得慌,幾時見過如此醉漢,心怦跳,他本身武功就不及梁蕭高,平時雖常拌嘴鬥,說實在,並無仇,且此人尚是王爺親子,教他如何下得去手,若不還招,恐自己命已先休。兩相難,偏這小子又不肯罷鬥,當下心一橫,盡輾平生絕招。
二人一經戰,諸人隻當瞧熱鬧,說熱鬧,也不盡然,褚兄能在蕭弟底下過得幾招?眾越看,心越懸,亦不好上前插手。過得片會,多虧朱丹臣心思慎密,瞧出端倪,遂問:“大家有沒主意到,今晚的梁公子好生古怪?”聽他一提,諸人時才注意,自進門起,這小子的手腳就不曾歇停過,有人碰他,他便與那人打,不管好壞。
段正淳醒然,驚道:“是‘千日醉’!”眾人聽說,吃一驚,朱丹臣道:“可是那讓人不知不覺醉上千日,然後才慢慢痛苦死去的‘千日醉’?”段正淳點頭道:“正是!”其實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種,隻說是丁春秋新研製的。
眾聽說是丁春秋下的毒,都嚇了個悚懼,還道梁蕭武藝高,內力深,丁春秋的毒耐他不得,哪知也遭了毒手。靜雲心燎如焚,急道:“那如今該怎麽辦?他如此打將下去,身子吃得消嗎?”這也是眾人比較擔心的,偏偏這裡的人,沒一個是梁蕭的對手,如何製止得住教他停下。
商議了一陣,最後決定一擁而上,先縛住他的手腳再說。這邊決計策,那廂端褚萬裡可就苦不堪言了,他越打越心驚:“這小子武功不但比以前高,而且怪異之極。奇怪的是,他只顧打,好像都不認得人。也罷,我還是少與他糾纏,萬一不小心死在他手下,那可就冤了。”出神片會,招式稍邂,被梁蕭一招“采和攔腰”打得縛手縛腳。
這時忽聽段正淳叫聲:“褚兄弟,快快回來,你不是蕭兒對手!”主公令召,他莫敢不從,幌了個虛招,斜身而退。可惜這醉梁蕭不給他得逞,招式一變,換個“湘子吹簫”,只見他重敲輕打,插掌填拳,繞著褚萬裡,去時躲影,來若翩遷。
眾人瞧得都傻了眼,怎了舌,見褚萬裡無身可退,那段正淳輕喝一聲,眾人便一擁而上。醉梁蕭似乎感覺危險將近,招式不停,棄了萬裡,轉向了眾人,一時一招“鍾離抱壇”,一會一個“果老拋杯”,待這招使完,又變個“國舅鎖喉”!屋內有十幾個人,居然一個也進不了他身,稍一觸鋒芒,都被迫退下來。
但見他跌跌撞撞,扭扭歪歪,踉踉蹌蹌,似醉非醉,然而醉中有法,明明見他一跌,普通尋常,有好心之人,欲去扶他一把,偏偏這小子出奇不意,好心者往往中招,那個人便又氣又恨。
段譽挨父親較近,悄悄問:“爹爹,如今該如何?”段正淳微一沉吟,說道:“惟今之計,我隻好試著以‘一陽指’封他穴道了。”朱丹臣道:“難,難!恐怕太難了,想要進他身,比登天還難!”段正淳皺眉道:“我隔空試試!”當即運起內力,指頭一伸,朝梁蕭點去。只聽“嗤”的一聲,一股無形之氣自梁蕭胸膛上方飛過,登消於無形。
原來梁蕭剛好使一招“拐李旋膝”,身軀不覺倒仰了下去,那無形真氣便點他不著。
段正淳見了,大呼失策。段譽一聽,咬著牙,毅然道:“我去!”吐了兩字,舉步欲上。朱丹臣叫住:“公子爺,且慢!”段譽回頭,聽聽這朱四哥有何高見,忽聽他大叫:“梁雪,別過來,這裡危險!”眾皆詫異,紛紛四顧,哪有梁雪影子,這哥兒分明在騙人。
醉梁蕭卻是渾身一震,他的“醉八仙”忽然停止了動作。雖然只是一瞬,可段正淳也不閑著,他指頭再一伸,“一陽指力”登時激射而出,正中梁蕭身上,認穴之準,實屬真功。待諸人明白過來,梁蕭已然僵立當場,一動也不動,惟有一雙招子睜得老大。
段正淳命四護衛把梁蕭抬到榻上安置好,四人領命去做。段正淳微微沉吟:“如今之計,只有把蕭兒身上的毒給解了,才是上上之策,可是這‘千日醉’的解藥,該往何處去尋?”
段譽聽見,不覺“嗤”的一聲傻笑出來,身後的三公也跟著暗暗偷笑。段正淳凝神微睨,見幾人笑得頗為古怪,便問:“你們為甚麽笑?”段譽哈哈一聲,將自己百毒不侵,而且血可以解毒的諸般情由說了。
段正淳聽後甚喜,然又知自己中毒亦是為兒子鮮血所救,心下更覺欣慰,深感兒子孝順。段譽取來茶杯,倒了茶洗乾淨,用刀子輕輕一割手指,立馬便有鮮血點點滴進杯內,又念梁蕭中毒較深,血便放多了些。待杯滿,把它交給了靜雲,讓她伺候梁蕭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