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蕭得無涯子內力療傷,體內亂躥的真氣和受損的經脈,已在逐漸歸納和恢復,疼痛之感漸去,迷迷糊糊之中感受點滴喜滋,誰料他才歡喜得片會,徒覺無涯子的掌心,內勁疾吐,原本以適當治療為前提的內力,突然間加強數倍。梁蕭窒悶異常,內息奔騰,似乎五髒六腑都易了位,忍不住哼出聲來,無涯子聽見,心中甚焦,急道:“師姊師妹,你們這是作甚?”
童姥怒道:“哼,你這小賊,騙得我好苦,今天若不好好教訓你,難消我心頭之恨!”說著,內力加劇,往他體內攻去。
無涯子大驚,想要運內力相抵禦,但自己多半內力已在為梁蕭療傷,倘若撤回,梁蕭鐵定活不成,現下只有硬生生接下了。
卻聽李秋水憤憤道:“師姊,你敢傷他,好,那我也打!”當即內力催發,更加狠辣攻去,心想:“大家一拍兩散,誰也得不到他!”李滄海瞧見,急忙撤回內力,慌道:“二位姊姊,且住!”不料二人同喝:“閉嘴!”李滄海一怔,果真不說。
李秋水又幽幽道:“小妹啊,唉,不說了!”突然目露凶光,狠狠道:“說來說去,罪魁禍首就是他!”說罷,內力再催進。
無涯子難受已極,顫聲道:“你倆恨我不打緊,但不可害了蕭兒,有甚麽恩怨,待我治好了他再說,好嗎?”不想李秋水道:“不行!”童姥卻道:“行!”兩人同時出聲,似乎同一個鼻孔出氣,只不過多了一個字而已。
童姥和梁蕭相處三個多月,雖然經常打罵他,若說真要相害,其實心中委有幾分不忍,剛才瞧見無涯子叫李滄海時,語氣太過溫柔,心裡氣不過,才想要教訓他,未及想到梁蕭生死。兩人各執己見,倒教梁蕭受罪了。
梁蕭體內幾股真氣,彼此鼓蕩衝突,越來越猛烈,隻覺全身皮膚似乎都要爆裂開來,谷中雖有萬年積雪,仍是炙熱不堪。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然靈台一片清明,想起以前這種事也曾發生,那是使者的真氣得不到宣泄途徑之時,結果“以氣禦人”之後,便好了。
當下效防則個,徒的真氣一換,運使“蠶變”內力,他的身軀立馬轉化成絲絲白氣,向上飄飛。梁蕭身子突變氣體,害得無涯子忽然向前摔去,後面二人也跟著跌倒。摔在一起,童姥和李秋水的內力就此隔絕,不能傳到無涯子身上,但此刻二人卻是壓在了他背上。
無涯子吃痛不已,苦著臉道:“師姊師妹,可以起來了麽?”童姥恨恨道:“不行!”雙手碰碰,在他頭上猛雷,無涯子只能忍著痛,不敢出聲。
李秋水卻悄然站了起來,拍了拍衣袖,鞋尖一踢無涯子腰身,叫道:“師哥,起來啦,如此成何體統,你可是掌門,嫣能讓她如此爆打卻不還手。師姊,讓小妹來向你討教幾招!”說著,拍掌向她打去。
這童姥倒也精乖,居然身子一縮,向旁跳開。但聽碰的一聲響脆,李秋水這一掌正打在無涯子的屁股之上,那無涯子“啊喲”一聲慘叫出來。李秋水情急關懷,忙俯下身將他扶了起來,關心道:“師哥,怎麽樣,打痛了沒有,我不是故意的!”
童姥怒道:“賊賤人,你幹嘛打他!”哼了一聲,將她推開,又變了一張容顏,面向無涯子,柔聲道:“師弟,你哪裡疼,給我瞧瞧!”無涯子背後不覺冷汗直冒,連道:“不疼,一點都不疼!”童姥眼睛一翻,又笑了笑,輕聲問:“是我打你不疼,還是那賤人打你不疼?”無涯子一怔,不覺語塞。
李滄海不理三人打鬧,雙目望天,臉露焦急之色,看了許久,只見那團白氣繞著冰谷上空,不住盤旋,心急之下,衝半空直叫:“蕭兒,快下來!”喚了三遍,那氣只在急轉,不聞回應,倒是無涯子、李秋水、童姥等三人聽見了,均循她目光瞧去,但見上方旋轉著一團白氣,這氣似雲非雲,似霧非霧。
無涯子不覺挨近李滄海身旁,瞧瞧白氣,又瞧瞧她,柔聲問:“滄兒,蕭兒呢,哪裡去了?”李滄海橫了他一眼,說道:“哼,你忙你的事兒去吧,又何苦來關心他?”說了這話,便不再睬他,繼續仰首瞻天。
無涯子慌了,瞧她語氣不對,忙道:“滄兒,你.你當真生我氣啦?”李滄海尚未答覆,卻聽童姥和李秋水異口同聲道:“哼,滄兒,滄兒,叫得這般親熟,忒不要臉!”話一出口,兩人又對視一眼,不知是恨是怒。
李滄海回眸,淡淡說道:“師姊,姊姊,你二人若是稀罕,盡可將他拿去便了!”說罷,頭又朝上空,喊道:“蕭兒.蕭兒”頃刻之間,深谷中,“蕭兒”之音不絕於耳。
無涯子隻覺虎口猛震,心下酸楚,徒然雙手搭在李滄海雙肩,用力扳過她身子,說道:“在你心中,到底是蕭兒重要,還是我重要?”李滄海隻覺他忒煩人,用力甩開他大手,氣憤道:“蕭兒不但是咱倆孫兒,也是你我的傳人。你說,我怎能不關心他?你都這把歲數了,還吃一個小孩子的.”這個“醋”字尚未吐出,小嘴已被厚唇封上。
李滄海“唔唔”幾聲,雙拳直捶他肩頭。無涯子惱她說“你都這把歲數了!”一時憤然,不覺吻上了她,任憑李滄海如何扭打,他就是不放。
童姥和李秋水瞧了,皆是大怒,都想上去把兩人給殺了,可再瞧了一眼,各自都歎了口氣,這一聲歎息之中,充滿了愁苦和傷痛,二人不覺怔怔流下淚來。
李秋水歎道:“師姊,你我相爭了一輩子,到頭來只不過是一場空,凝想往昔,只見兩個傻子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苦苦相鬥了一輩子,浪費了多少青春年華!師姊,你說我傻不傻?”說著,又微微苦笑起來。
童姥道:“其實我比你更傻,為了他,我守身如玉,寧死不嫁。結果呢,卻換來一個笑話。原來咱倆都是一樣的天涯淪落人,一樣的一廂情願,唉.”說著,幽幽歎了口氣。李秋水道:“師姊,那咱倆還鬥不鬥?”童姥不及答言,徒聽呼嘯一聲,從半空中飛下來一道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