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姥冷笑道:“哼,你骨頭倒是蠻硬!你平時伶牙俐齒,這會怎麽哼哼唧唧說不出話來啦,你道安洞主是怎麽變口吃的?”梁蕭一驚,顫聲道:“原來是你,他也中.中.中.中.”童姥不待他說完,便道:“不錯,誰要是對姥姥不敬,我就讓他哼哼,嘿嘿!你如今親身體驗‘生死符’,知道它的利害了吧?”
梁蕭心道:“我自然曉得,所謂生死,即不生不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身體裡的痛癢難耐,已讓他說不出話來。
聽她說道:“烏老大那幫豬狗,就是忍受不了‘生死符’的煎熬,欲反上靈鷲宮盜得解藥。哼,可姥姥這解藥又豈是那麽容易窺得。”語氣一轉,又道:“你與那些畜生自然不同,不但是逍遙派的掌門人,而且又救過姥姥性命。”
梁蕭心道:“你既當我是掌門,卻又以這種法子待我,不是自相矛盾麽?”但聽她又說道:“天山童姥一向恩怨分明,你不聽姥姥的話,姥姥對你種下‘生死符’是罰。我曾說過,要將我的本事傳你,這便是獎,可惜你這小子不識好歹,將姥姥的好心當驢肝肺。也罷,你不想罵那小賊也可以,再過二十天,我神功將成,這裡雖然較為隱秘,難保那賤人不會尋來。你這人心慈手軟,一定舍不得殺她。為了以防萬一,姥姥必須跟你約法三章,才能將破解之法傳你,你可答應?”梁蕭搖搖頭,堅決不允。
童姥大怒,喝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嘴硬!”梁蕭心想:“是你讓我不能說話,怎又來說我嘴硬?”童姥看見他沉眉低索,還道是在考慮,刹時之間,怒氣消了幾分,笑道:“第一,我要你全心為我護法,待賤人尋來之時,你必須盡心盡力與她周旋,不可讓她干擾到我,以你的武功,要做到並不難,除非根本沒那個心;第二,等我殺了那賤人之後,你帶無涯子上縹緲峰來找我;至於第三麽,我一時想不到,等想到了再跟你說!”她好像對殺李秋水一事成竹在胸,說這句話時,臉上的笑容特別詭異。
梁蕭心下卻在琢磨,要他抵擋李秋水,這倒不難,但教他帶無涯子上靈鷲宮,這就難辦了,天山童姥性子比他尚乖張幾分,她對無涯子是又愛又恨,多半不懷好意。還有第三,她不願說出來,今後不知會用甚麽問題來刁難。因此,思來想去,想來思去,得出三個字:不答應。
當下搖了搖頭,童姥再見,怒不可抑製,咒罵道:“小畜生和小賊一般德行,哼,我看你能忍到幾時,不吃些苦頭,便不長記性。姥姥若不讓你跪著求我,天山童姥四個字倒過來寫!”憤怒之下,一跺足,轉身去得遠也,隻留下梁蕭一人在地上打滾。
梁蕭隻覺有越來越多的螞蟻,在啃噬他的心,那種感覺比下十八層地獄猶為可怕,它不是一刀了解了你,而是慢慢的啃啊啃,似乎永無休止,而且一次比一次癢的利害,單單是痛或許能忍受,但是這種比痛倘能折磨人千萬倍的癢,實難忍耐,他好想去抓去撓,但不能,此刻終於明白烏老大等為甚麽那麽害怕“生死符”了。
他嘴唇咬破,絲絲血液沁了出來,流至下頦,暗道:“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任人宰割,‘生死符’雖然利害,一定還有其他解法!”別忘了,他也學過“北冥神功”也曾數次逆行解穴。
梁蕭不信這個邪,體內極癢難耐,不能盤膝,他惟有躺在地上,逆運起北冥真氣,登感絲絲陰柔微寒之氣,順著經脈遊走,當走到右腿膝彎內側“陰陵泉”穴之時,此處突跳了一下,情知童姥將“生死符”種在了這裡,亦喜亦憂,立即潛運一股真氣過去,說也怪,痛癢之感登消。暗喜之下,又向背心諸穴遊去,不想才走一會,“陰陵泉”之處,頓癢的利害,而且痛癢在不斷增加,隱隱有侵入心脈之象,登時癢得死去活來,心叫:“糟糕,手法不對!”
豈知一波未平,另一波又起,由於真氣牽引,背心傷口越發難受,開始是數千隻螞蟻,接著是數萬條毒蛇吞齧,身子不停地在顫,牙門不停地抖,心中隻恨:“好個天山童姥,‘生死符’果然名不虛傳,爺今天一時大意,竟載了一個大跟頭!不成,不能認輸!大哥,可我實在受不了!不,不,就算癢死,也決不向老太婆投降!”一念到死,立馬想到了“蠶變”,腦中清明,尚盼得一絲希冀,又改運蠶變真氣,不一會,手上、衣上、頭上、甚至全身,都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霜,說也神,這霜一結,似乎真的不疼不癢了,可惜好景不長,隻一瞬,又癢了起來,比之方才還癢得出奇,眼看霜轉瞬便成冰,但體內痛癢卻不減,這如何是好,一時心焦,忖道:“許是寒氣不夠!”又猛的運起內力,結果還是如此,兀自不死心,連運了三次,痛癢不減反劇增,徹底喪氣了,暗歎一聲:“難道我注定要屈服於她?”
神傷了半響,徒然想起一事:“是了,北邊不是有一座冰谷嗎?”一想到這,心中又歡悅起來,想道:“就不信凍不住你這該死的痛癢!”興喜之下,顫巍巍站起來,孰料腳下才跨出一步,便覺膝彎一麻,又跌倒下去,傷口各處痛癢紛踏至來,忍不住伸出手去欲抓,幸有靈台尚清明幾分,一咬破舌尖,這才抵製住,心忖:“如此下去不行,就算是爬,我也要爬到冰谷!”也是他傲氣使然,說到就做,真個手腳並用,向北爬去。
童姥隱在一株樹後瞧著,也不禁大皺眉頭,心讚:“此子當真骨氣倔!”但她也是極其好強之人,座下侍女仆婦固然無人敢頂她一句嘴,更有烏老大等桀傲不馴的奇人異士,個個對她奉若神明,惟有梁蕭對她的話,聽而不聞,這口氣,你教她如何能咽下,心有不甘,舉足悄悄跟上,看這小子故弄甚麽玄虛。
過了好半天,梁蕭忍痛挨癢終於爬到了冰谷入口,他稍作休息一會,繼續又爬了進去。童姥跟在後面,只見白地上,梁蕭所爬過的地方,留下一條淺淺的紅線,暗驚:“他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