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呼哨而過,吹打著薄窗,透過縫隙,滅了紅燭,只見一絲殘煙,縷縷消散。靜雲打個呵欠,站了起來,順便展下筋骨,輕輕念了句:“哈天亮了!”就這麽一句話,屋內的九人都被她給吵醒了,有的揉揉眼睛,伸伸懶腰,跺跺腳,活動活動筋骨。
那段譽不禁問:“諸葛姑娘,如今甚麽時辰?”靜雲撇撇嘴,說道:“段公子,你不帶眼麽,自己看去!”段譽討了個沒趣,訕訕閉嘴。抬眼之際,點點光線透過窗戶紙淡灑進來,原是太陽出來了。
只見父親挨坐榻沿,眼帶幾分笑意,慈祥地望著梁蕭。段譽心中莫名感到一酸:“爹爹對蕭弟可真好!唉,段譽啊段譽,你吃個甚麽醋?”歎了口氣,忽聽父親“啊呀”一聲尖叫,然後顫聲道:“他、他怎麽沒有脈搏了?”身子下意識後縮,片會複又俯下身去,顫著手去探他鼻端,感覺吸呼已絕。
段正淳嚇了一跳,手顫巍巍的去按他心口,發覺心臟已停止了跳動。這一下嚇得他臉色瞬息慘白,嘴唇嗡顫了顫,兩行清淚滾滾而下,隻泣道:“蕭兒啊,你怎麽如此就去了,也不等等爹我”眾人聞聲,面面相覷,都張開了嘴巴,滿臉不信之色。
靜雲“哇”的一聲,抽泣起來,三公和褚萬裡眼中也隱隱泛有淚光。只有朱丹臣、古篤誠、傅思歸和段譽等四人不曾哭泣,臉上都是震駭和匪夷所思之色,都是同一般念頭:“他、他怎麽又死了?這小子玩的甚麽把戲?該不會又是那招甚麽‘置之死地而後生’吧?”這四人對對眼,又均點了點頭。
段正淳傷心頭上,泣道:“蕭兒,是爹錯了,爹不該把你*急。你不認爹沒關系,只要你醒來,我走,我這就走!”眼淚巴嗒巴嗒而下,段正淳抱著梁蕭,下巴抵在他後肩,傷心痛苦哀嚎,一湘淚水全浸濕了梁蕭一身白衫。
梁蕭被那使者一腳踹出天外,登感全身舒坦無比。原來使者那一腳,踢得恰到好處,不偏不倚,為梁蕭劃開了一道宣泄的口子,體內三股真氣得到了很好的宣泄途徑,立即便相融合在了一起,順其自然回歸丹田。梁蕭誤打誤撞相融了陰陽二氣,自此內力又上了一層樓。
他聽得有人叫喚,不暇細想,眼睛一閉,待睜開時,感覺背後衣衫黏糊糊的,有點涼,又有點熱,反正怪不舒服的,脖子又被人勒得很緊,險此喘不過氣來,耳中聽得這人在唱曲兒,很是煩惱。咳咳幾聲,猛的將那人推開,怒道:“哪個王八敢將爺爺勒得那麽緊,不想活啦?”段正淳一時不防,被梁蕭推退五六步,幸有三公相扶,才不至於跌倒。
這番照面,梁蕭瞧清了,見段正淳眼淚鼻涕齊流,一想到後背那片濕嗒嗒的黏液,頓然醒悟,微惱:“姓段的,你敢拿我衣服擦鼻涕?忒惡,忒惡!哎,惡心死了!”一頓足,溜出了房間。
段正淳見他突然溜走,嚇一跳,又怔了怔,問道:“諸位兄弟,段某沒眼花吧,他真又活了?”眾人皆道:“是活了!”段正淳聽說,霎時眉開眼笑。
褚萬裡不忘了說上一句:“這小子故弄玄虛,以後真個死了,也沒人再相信!”眾人一聽,又是面面相覷,不覺讚同。
這些人下得樓來吃喝,酒菜都上齊了,還不見梁蕭身影。段譽肚子餓得咕咕叫,實在忍不了了,便問父親:“爹爹咱不等了,先吃吧?蕭弟若覺得餓,自然會下來,我這肚子.”說到這時,“咕嚕咕嚕”連響幾聲。
段譽苦笑笑,他不管了,拿起筷子要吃飯。那父親一記筷子打來,說道:“別急,先等等!”段譽頓感委屈,嘟著嘴,埋怨道:“爹,你偏心!蕭弟是你兒子,難道我不是嗎?”段正淳一聽,猛地渾身一震,嘴唇輕顫,似想說,卻又閉上了,皺著眉頭深索。
靜雲是個細心的姑娘,她察言觀色,見父子二人鬧不快,而段正淳嘴唇嗡動,似乎可感知他想說些甚麽,便忙著打圓場,叫道:“段叔叔,昨晚為了蕭哥哥之事,大家都累了一宿,時至現下,皆是米粒未進。您想必也餓壞了,既然蕭哥哥不願下來,那他一定不餓,不如咱們先吃?”
段譽咐合道:“好啊,好啊!”靜雲見段正淳不作聲,只是皺眉沉思,便輕輕一笑,又道:“蕭哥哥,我自小就與他相識,他這人啊,絕不會讓自己餓肚子的。說不定這會他正在廚房飽餐呢!您說說,咱在這乾著急也沒甚麽用處?”
段正淳見她說得有幾分道理,亦不好回駁,微沉吟一陣,便道:“好,譽兒,瞧在你弟媳婦的份上,不等他了。”段譽聞言,如同天賴,立馬起筷吃飯,他早就餓得不行了。靜雲卻是面上一紅,心想:“這個段叔叔亂嚼舌根!”不過有人承認她是梁蕭的妻子,心中還是蠻高興的,況且這人還是他親爹。
其實三公和四護衛坐在另外兩桌,王爺不吃飯,誰人敢吃。
眾人正在歡欣吃飯,那梁蕭卻是晃悠悠,哼著小調,從樓上漫步下來。幾人不覺抬頭,見他衣著光鮮,瀟灑不凡,臉上掛著笑。原來梁蕭方才沐浴了一番,換了身乾淨衣服。他走到近前,吹著口哨,一一向眾人笑了笑,這才瀟灑坐下。
褚萬裡嗤鼻,啐了句:“輕浮!”跟著段譽接了句:“輕狂!”靜雲幽幽瞧了他一眼,不覺歎:“輕邪!”段正淳卻微微一笑:“有其父必有其子!”
梁蕭聞言,“噗”的一聲,剛入口的酒,全給噴了出來,幸好他嘔吐之時,懂得把嘴朝地上,不然這一桌酒菜,哪個敢吃!
段正淳忙給他倒了杯茶,安慰道:“蕭兒,以後少喝點酒,不然很容易中招!”他這話說得模棱兩可,一則指現下,一則指昨晚。
梁蕭伸手擦擦嘴角,扭回頭坐好,微笑道:“行,我出個上聯,你若能對出,我以後便少喝,不然我的事,你少管!”段正淳點頭道:“好,請你出題!”眾人聽說,紛紛來了興致,皆望著他。梁蕭略一沉吟,拍手笑道:“有了,我就以酒為題,聽好了:‘春秋老怪,怪施千日醉,梁蕭醉來非良宵’!請對下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