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譽以指代劍,他內力極厚,離歌仇一點即明。果然此一招“長河落日”威力無匹,黑衣客都倒在了地上,不得動彈。這還多虧段譽自小受到佛法熏陶之故,不忍殺生,才手下留情饒其一命。他收招,緩緩轉回步子,雙目癡迷,顫喚:“嫣妹,當真是你?”
離歌仇一慌,適才勢在情危,不得已才開口相救。豈知如此一來,底細全泄,她一咬牙,極力否認:“我不是甚麽嫣妹,我名叫離歌仇,請你聽仔細了,段公子。”一生氣,轉身就走。
段譽大急,逐步追去,不料後腦靈光一閃,但覺倒下的黑衣客個個爬起身來,不依不饒又來纏他,段譽大怒,回頭臉一沉,目光狠狠瞪去,不愉問:“你們到底想怎樣?”為首那人冷冷道:“很簡單,一個字:要你死!”段譽氣餒,萬不得已,他真不想動武。
這時忽見對方一人搶出,走到那為首之人身前,搔耳道:“大哥,‘要你死’是三個字耶,你是不是又數錯數了。”為首之人一陣汗顏,回頭怒去:“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段譽竊笑,心道:“這人,倒也有趣!”驀地裡弦動,“趁他們內訌,此時不走更待何時?”竊喜舉步。
不想才走一步,就聽為首之人喝聲:“小子,你要上哪去?”段譽渾身一僵,忍氣止步,回頭歡顏:“你還真真陰魂不散啊!”為首之人未答,先前插話那人再度開口:“大哥,你又錯了,他是南王,不是小子。”那大哥氣憤填膺,揮手招來人:“拎過去打,我不想再看到他。”
即有兩名黑衣人上前,就要向段譽動手,那大哥生氣:“你們腦袋被門擠啦?我說的是他,不是他。”說時一指先前多嘴那人,那人害怕,嘴顫:“別呀大哥,咱們都是好兄弟,有話好好商量。”大哥不聽,兩名黑衣人呆住了。
萬料不到,段譽趁二人回頭之際,搶前幾步,掌心運力速抓二人肩膀,使勁一推。這二人不妨,在段譽的大力之下,身不由主向前撞去,目標竟是大哥。諸人皆驚,待發覺,二人已經撞來。大哥生氣,急急推開二人,向前一看,已經不見了南王。
這哥兒委實怒大了,又揮手招來幾人,一指多嘴那人:“給我打,狠狠的打,都別客氣。”諸人一聽,莫可奈何之下,隻好拳腳齊向兄弟招呼,那人畏懼,直縮著身子,忽聽殺豬之音劃破了夜空,連星星也羞澀地躲進黑雲裡頭,不忍去看。
段譽使計脫逃,步子加急,不敢停留,一口氣跑了幾條夜巷。這時轉過一處拐角,大口喘氣,見前後無人,卻才止步歇力一會,喘聲道:“這些到底甚麽人,為何口口聲聲要我死?我不記得我曾得罪過甚麽人,難道是今晚黃歷不好,嗯,一定是,下回出門,記得要多看看。”一人自我安慰。
歇了片刻,又突然念到一事,驚挺胸膛:“離姑娘呢?不,是嫣妹呢?”目光四下遊移顧盼,但見深夜依稀,寂靜似蟬,完全沒有離歌仇的影子,心酸:“難道她又丟下我一個人?”
念起她,又想起今夜跟離歌仇所說的話,知道她可能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王語嫣,不由面上一熱,怪不好意思的,別扭之極,心惱:“我怎麽能那麽說呢?該死,該死!”啪的一下,忽賞了自己一巴掌,“你混蛋,怎麽能有這種心思,她是你甚麽人?”念著又心痛起來,有些怨天,更有些埋怨起父親來。
不久,一絲冷風輕輕拂過,擾亂了他的思緒,心頭一驚:“是了,香滿樓,她準是回去了。”知道等一下又可以再見到她,甭提有多高興,當下辨別方向,昂然起步前往。
離歌仇一顆心慌亂之極,蓮足無措,見有光的地方就走,心恨:“我怎麽憑地多事,以他的武功,那些小角色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我又何必多嘴呢?唉,看來這香滿樓,我恐怕是待不下去了。”匆匆走間,但覺眼前一亮,心驚:“那不是香滿樓麽,我怎麽回來?”
遠遠一看,但見門前若市,燈籠昏映之下,門首站著一排排的帶刀侍衛,個個威嚴不可侵犯,少說也有四五百人。此女急隱一旁街角,蹙眉:“這禦前帶刀侍衛可是皇上的近身護衛,直接聽命於皇上,為何來此?”念間聽得那頭吵鬧不休。
原來已有好些侍衛軍踹門進入香滿樓去搜查抓人了,驚得鏢客四竄,老鴇畏懼,妓女膽寒,龜公早已嚇得尿了褲頭。離歌仇懷恨:“豈有此理,無緣無故為何抓人?”動氣之下,就要出來。
豈知意念才動,就覺身後有一隻大手搭在她肩頭,將她按了回來。離歌仇微怒,回手招架,不料她柔弱無骨,豈是那人對手。不過這番照面,卻也認出了來人:“是你?”段譽微微一笑:“嫣妹!”雖隻短短的兩個字,卻蘊滿了深情。
離歌仇大怒,罵去:“住口!姓段的,我跟你講了幾遍,姑娘我姓離,不叫甚麽王語嫣。”段譽好笑:“既然你不是,怎麽知道她姓王,這我可沒跟你說過哦?”離歌仇隻覺失言,惱道:“懶得理你。”別過頭去,不再睬他。
段譽越加篤定眼前此女,就是他的妹妹王語嫣無疑。歎了一口氣,放開了她:“你別生氣嘛!姓離就姓離,這名字只不過是一個代號,讓人稱呼而已。”離歌仇聽了不舒服,回眸橫他:“油腔滑調的,哼!”段譽急了:“你不喜歡嗎,我可以改,我以為你喜歡二弟,所以才”
離歌仇再也受不了他的糾纏,底線捅破,朝他沉喝:“你別再來煩我!”段譽錯愕,怔了好半響才心性回神,又見此女縮在街角,對香滿樓發生的事非常感興趣。他內力極高,微一留心,裡頭的情形已聽分明,不由笑道:“牌樓是二弟下令封的。”
離歌仇吃驚:“甚麽,你說是他?”段譽好笑:“不然咧。”離歌仇心一下子慌了、亂了,她早該想到,能調動禦前帶刀侍衛者,並非凡人,而普天之下卻也只有一個,忿怒:“他為甚麽要這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