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怔望著李秋水遠去的方向,瞧得出神,忽聽劉進輕喚幾聲:“二哥,二哥”公子“啊”的一聲心性回神:“甚麽事?”他此刻的神情有些讓人難以捉摸,見那兄弟低聲問:“這些人該怎麽辦?”公子隻當他問的是俘虜,那慕容複逃走之後,公子並不派人去追,而是那赫連鐵樹活抓了一名漢子,公子笑道:“涼拌!”
這時轉回身來,目射異光,那名漢子心懼,忽然一咬牙齒,聽其哇的一聲,嘴角滾出一絲鮮血,跟著兩眼一翻,四肢僵直便倒了下去。赫連鐵樹大驚,急忙俯身查探,一觸鼻息覺呼吸已絕,自責道:“唉,怎麽讓他給死了呢?”
公子笑道:“沒關系,想必這些人早就做了赴死準備,一定是把毒藥藏於牙齒之內,待落網便咬破藥囊。”柳宗元聽了,上前查看,點了點頭,果真如是。
劉進惱火:“好狠毒的人!”赫連鐵樹恭敬道:“駙馬爺,末將.”公子罷手道:“不消說了,你的事努兒海已經都告訴了我。”頓了一下,又道:“赫連將軍果然沒讓陛下失望,不齒李延宗行勁,更不願與其同流合汙,果真算上鐵錚錚好漢子。”
赫連鐵樹道:“多謝駙馬爺誇獎!”公子又將手一罷,說道:“如今時候不早了,須得先找個地方落腳,然後再談其他。”赫連將軍應是,又道:“倘若駙馬不嫌棄,大軍營寨便安在離此不遠處的平原,去那裡下榻如何?”
公子心道:“我正有此意,不想你這廝開口先說了。”便道:“極好,難得將軍盛情,本座若是推辭,豈非顯得矯情。”赫連將軍笑著說道:“請!”當即命前鋒開路,一行人浩浩蕩蕩出發。
背向太陽而去,不消多時,已看見一座較為氣派的軍營,大小帳篷無數。此刻夕陽墜西,聽冷風唱晚,那將軍親請公子三人入帳,公子卻搖搖頭,說道:“不急!本座難得來一趟,倒想觀光一番。不如請將軍把眾將士傳到校場,一起敘敘如何?”
這將軍他不傻,聽駙馬言語已知其心意,情知他如此做乃是有話想對三軍訓說,當下也不揭破,隻笑笑:“難得駙馬有如此興致,末將若加推搪,豈非不是,也罷!”隨手招來幾名小兵,著其等傳令下去,命眾軍集合。
此些兵士去後不久,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不消一瞬,已從西面八方湧出幾路人馬來,走到帥帳前的一塊空地上,便匯聚一起,清一色軍裝待立,神色肅穆。
那赫連將軍走至軍前中間,颯然一立,極具威嚴。適才尚有竊語之聲,此刻完全止歇。這將軍滿意笑了,清了清嗓門,大聲道:“將士們,大家好!”眾將士回應:“大將軍好!”頓時亮聲如雷,響徹雲霄。
赫連將軍非常滿意,雙手齊罷,示意眾將士靜下,待眾軍靜後,他又屈尊走到公子跟前,小聲道:“駙馬請!”公子也不客氣,昂首挺胸,齊步走來,二人至眾軍前,那赫連鐵樹咳聲道:“將士們,這位是當朝駙馬梁相公,大家向他問候!”
此話一落,眾將士便熱開了鍋,都道:“甚麽,他便是公主娘娘的駙馬?”“嗯,果然相貌堂堂,一表人材!”“聽說他是大理國的太子爺,一口氣連端了宋帝幾座城池,不知是真是假?”“瞧他斯斯文文的,不像當大將軍的主,恐傳言有誤。”各種猜測,紛遝至來。
赫連將軍甚覺面上無光,又厲咳一聲道:“肅靜,將士們,聽我說,聽我說.”好奇心驅使之下,仍有少數人在談論,努兒海瞧了十分惱火,一個箭步搶至跟前,大聲喝:“反啦你們,將軍訓話,怎麽沒聽見?”他聲音本就怪,又加這般疾言厲色,眾軍一聽,甚覺怯懼,紛紛住口不敢再言語,赫連鐵樹見狀,暗暗歎息。
不料軍隊才交由李延宗那廝管理幾天,風氣就變了味,連他這個主將之言,也不放眼裡,甚覺憋屈,幸好努兒海的話尚可鎮壓,不然他當真失職之極,愧對陛下了。聽得努兒海道:“大家見過駙馬爺!”三軍依言行跪拜之禮,唱喏:“我等見過駙馬!”
公子道:“不必了!”說了這句話後轉身,目光帶厲,掃視眾將士一眼,疾言說道:“我來隻說一事,日前爾等聽信李延宗這廝讒言,任賊擺布,塗炭生靈,一連十數村莊毀於其手。多少百姓遭殃,婦女蒙難,老人、小孩慘死,一樁樁一件件,爾等所為決不能輕饒!我定當稟明聖上,一一依法論罪。”
眾軍聞言,原來他是來算帳的,不由萬分恐懼,一齊拜倒,俯舞道:“駙馬爺饒命,駙馬爺饒命,小人等也是聽信讒言,一時糊塗,萬祈恕罪”公子冷笑:“一時糊塗,哼,若有賊心,哪怕不糊塗,不受人言語,此等齷蹉之事,只怕也是遲早而已。”一眾聽了,越加恐慌,磕頭只求饒恕。
公子喝:“副將、參事,各營將領何在?”話落,即有百十人出列,恭敬應:“末將在!”公子道:“你們身為將領,為何不嚴加約束屬下,以致釀成慘劇。說,你們該當何罪?”眾將惶恐,跪倒:“末將不敢,只是”公子問:“只是甚麽?”
那副將道:“只是李將.李延宗有聖旨,末將等不敢不尊。”公子咬牙,暗暗惱火:“又是這廝!”赫連鐵樹知道,此事三軍皆有參與,若論刑罰,牽連眾廣。倘若處理稍有不慎,激起三軍叛變,屆時事情就不妙了。茲事體大,只求駙馬三思,從輕責罰。
劉進與柳宗元身為炎黃子孫,聽聞漢人遭難,自己同胞深陷苦難卻不能及早發現,如今回天乏力,一齊忿然:“不行,犯了軍規便要接受懲罰,這話是哥你說的,他們殘殺了多少老百姓。哥,這事你不能就此不了了之呀?”
公子如何能不知道,痛失百姓,他已然內疚自責,若不是自己兵犯長城,請西夏助陣,敵人也不會有機可趁,利用西夏大軍茶毒老百姓了。歸根究底,這一切都是他的過錯,是他思慮不周,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