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呼呼,吹灑在一個少年身上,颯颯作響,只見他身披一件白袍,立在風中,英姿甚是颯爽。極為難得的是,他手中挽著一支短笛,湊進唇邊,細細吹奏,笛聲和風聲連成一片,絲絲入扣,頗是悅耳。此時他淡淡一笑,停了手中笛子,雙眸幌亮,射出絲絲光芒。
記得日前,他深入邊關大宋主帥營帳。白影一閃,帳幔輕掀,他幌身進去,步子未曾立定,那邊便喝聲:“是誰?”這時他白巾遮臉,止露一雙招子,見對案躍出一人,藍袍裝束,年約四旬不到五旬年紀,滿腮虯髯,神情威武,此人見白衣少年可以直趨他中軍大營,甚是怪異,難道外面的人都是飯桶麽?居然有人冒冒然闖進,竟也不覺,心雖惱,但見此人勇氣可嘉,也不禁微微欣賞,隻問:“你是誰?闖我軍營所謂何來?”少年不答。
徒地身形一轉,欺上身來,藍袍人眉頭微微一皺,以拳相迎,一個掌擊,一個拳打,過得三五招,藍袍人暗暗心驚:“此人憑地了得!”當下不敢大意,抖擻精神,全力應敵。
又過了七八招,到後來,少年每一招使出,都是一觸即開,好像並無傷藍袍人之意。藍袍人都瞧在眼內,這人竟把他當猴子耍,如何忍得,不禁微微氣起。當即大喝一聲,右臂力慣一拳,瞧他門面擊去。
少年微微一笑,不以為意,掌影偏飛,輕輕一拂,便即化解了他這一記凌厲招式。藍袍人這招不中,步子輕拐,第二招又至。眼見這招勁道比剛才那招更見剛猛,少年眸子不覺一亮,跟著腳步輕退,側身一讓,那拳頭堪堪自胸前橫衝過去,他不多想,雙手齊出,緊緊抓實了他手臂。
藍袍人此時招式用老,力氣較弱,被他抓個正著,無法掙脫抽回,多試幾次無果,左拳又至。少年淡然一笑,左足輕抬,點開來拳,恰巧鞋板正點在藍袍人手肘之間。這情況旁人一瞧,若不知就理,還道是事先二人合演好的一場舞曲。
藍袍人雙手被製,極是尷尬,雖瞧出此人無甚敵意,但如此戲辱,倘一個小心被手下人闖進瞧見,讓他這張老臉往哪擱,登時羞得滿臉通紅,心下著惱不已。狠狠一跺足,咦,見他眼下金雞獨立,忽生一計,心頭盤想,當下便作,趁他運氣左足抵製自己手肘之時,猛的右腳探出,欲踢他右腳,讓他直摔個跟頭。
不料此人不但眼明手快,而且腳也快,不待藍袍人腳跟落足,他已然憑空躍起,翻個筋鬥,拐至藍袍人身後,落地之時,藍袍人龐大的身子竟被他高高舉起。說也怪,至此境地,藍袍人既不喊也不叫,更不見半點驚慌,果然有大將之風。少年親瞧也不禁暗暗欽佩,恭敬的將他放了下來。
藍袍人腳跟一著地,便道:“好俊的功夫,閣下是”想是方才二人一番打鬥,驚動了帳外巡邏的士兵,即有人帳前低聲細喚:“將軍,裡頭可有動靜,是否需要小人支援?”藍袍人大喝一聲:“沒事了,都退下吧!”須叟外頭便沒了聲息。
少年心道:“並不是所有的宋軍都是窩囊之人,至少瑞叔叔的軍隊還算軍紀嚴明。”藍袍人道:“小兄弟,你到底是甚麽人?”少年瞥了他一眼,輕輕摘下面紗,藍袍人登時一驚,叫道:“蕭兒,是你?”少年緩緩點頭,他正是梁蕭。
那日他拿了經書就辭別了蕭峰和阿朱,這一走便是好幾個月。他經脈是打通了,但有太多的執著和不舍,因而達不到“無欲無求”的境界,根本練不成易筋經,就利用閑暇修煉以前的武學。前幾天小有所成,恢復了七成功力,盡管是七層,也足以笑傲江湖了。心念父親所提及的那事,甚憂,便匆匆忙趕去邊關。
藍袍人見了他,亦是很高興,即命下屬備酒菜管待。梁蕭倚毯坐下,問道:“瑞叔叔,剛剛怎麽不讓那些人進來,你不怕我殺了你嗎?”諸葛淳瑞笑道:“你若當真殺我,早就動手了,又何必等到現在。”梁蕭想想也是,竟不知這個諸葛將軍心思如塵,臨淵不亂。
諸葛將軍睨眼瞧瞧他,見此子臉如冠玉,俊朗不凡。一年不見,好像又長高了些,只是眼睛似乎比以前少了一些邪氣,反而多了一絲絲憂傷。不管他變成甚麽,都是自己心目中的準女婿。
梁蕭道:“瑞叔……”那將軍罷手,笑道:“哎,蕭兒,你好生見外。我家雲兒自小與你訂有婚約,你可以直接叫我一聲‘嶽父’或著是‘爹’,我都欣然接受。”梁蕭聽了一怔,而後只是淡淡一笑,骨子裡卻是極其無奈。
將軍見他不反對,更加歡喜,絮絮叨叨道:“去年年初,你爹爹曾應允過我這個老人家,待你科考結束後,辦你和雲兒的婚事,豈料天有不測風雲,你居然失蹤了。不過現在好了,新郎官回來,甚麽時候進洞房都可以……”梁蕭一驚,生怕他再說將下去,明天讓他生兒子,也是會發生的事,忙岔開話題,說道:“叔叔,咱倆好久不聚了,來,小侄今天陪你喝個痛快。”端起幾上那杯酒,一飲而盡。
諸葛將軍哈哈笑道:“好酒量!好酒量!不愧是景弟的好兒子,我的好女婿!”拍拍胸膛,提起那杯酒,酒到杯乾。
梁蕭心想:“原來叔叔還不知我不是爹的親兒子,看來我和婉妹的事他也不知道了。”念起往事,思不了,悵然若歎:“夢已非夢人非人,緣來一切夢裡時……”
抬頭望天,已然夕陽西沉,灑在邊關的原野上,別有一番情懷,將笛子還原懷裡,信步遠去,須趕早到鎮上尋間客棧歇腳,再趁黑到敵營去刺聽軍情。既然答應了叔叔,就別無選擇。
步出荒原,須叟行到一個小鎮,見行人絡繹不絕,趕集的,晚歸的,吆喝買賣的,匯聚成一片繁華的景象,想到邊關的百姓也生活得富足愜意,心也跟著鼓舞起來,大舒了一口悶氣,當即昂首闊步前行。
行不多時,徒地前方人群中縱出一騎,那馬兒奔行過速,背上坐著一個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