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早,梁蕭惺松睜眼,發現自己躺在地上,大驚,過不片會,又一拍額頭,傻然笑:“真糊塗,昨晚說好了,她睡床,我睡地,你又奇甚麽怪了,真是!”轉念又想:“如此良辰,如此美景,如此佳人,你怎麽不好好安慰自己一番呢,到底是不是男人啊你?”拍的一聲,又狠狠掃了自己一個耳瓜子,恨自己怎會有如此齷齪的念頭。
連打了四五個阿欠,眯眼之際,不見榻上有人,微微詫異:“小妮子跑哪去了?”又一聲苦笑,欲起來,一牽筋扯骨,就覺得腰酸背痛,骨頭像散架了一般,比剛做完愛還累,幸好昨晚沒動啥歪念,不然……
呀的一聲,門這時候開了,李柔走了進來,手裡端著半盆熱水,放在幾上,才然回頭笑道:“乖兒子,來,洗臉嘍!”對於母親說的話,他從來不拂逆,盡管渾身乏力,還是強撐精神,乖乖的去洗了把臉。
梁蕭擦乾臉上的水珠,將毛巾擰乾扔在一旁,走回來,嬉笑道:“娘,你今天開心嗎?”李柔頗感奇怪,好好的兒子問甚麽心情?有兒子關懷,不過也蠻舒心的,便問:“你幹嘛?”梁蕭道:“娘若心情不好,兒子給你說件開心的事,準會變好?”
“哦?是麽?”李柔訝道,“娘開心你就不說了麽?”梁蕭急搖手:“不是不是!娘開心那就更加要說了。”李柔笑道:“行,那你說吧!”這梁蕭忽然臉一沉,嚴肅道:“我要成親!”話音剛落,李柔一怔,難得見兒子一本正經,繼而歡喜道:“這是好事!兒啊,你終於想通啦,為娘真的好高興!”話語一頓,又道:“日子定了麽,甚麽時候娶靜雲過門哪?”
梁蕭心中一突,也怪自己說得不清不楚,不禁笑道:“娘啊,新娘不是她。”李柔大吃一驚,叫道:“不是諸葛家姑娘,那是誰?”梁蕭瞧著一臉驚色的母親,不禁莞爾,說道:“是木姑娘啦!”李柔皺眉,略有沉吟,道:“嗯,是昨兒守了你一夜的女孩麽?”梁蕭點了點頭。李柔問:“那靜雲怎辦?”梁蕭道:“涼拌。”
李柔很替兒子擔憂,見他還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不禁微微氣起,訓道:“少給老娘打馬虎眼,靜雲可是跟你訂過親的,要是你爹知道了,準被你氣死不可。”梁蕭不以為然,說道:“訂親?算個屁,我又沒承認,解除不就好了嗎?”李柔惱道:“那你也太沒良心了。”
“沒良心?”梁蕭恥笑道:“總好過她將來受苦吧?”李柔急道:“受苦?受甚麽苦?有諸葛將軍愛她,有公婆疼她,還有.”
“停!”梁蕭不耐,說道:“可我不愛她,你說這樣的婚姻會幸福嗎?我和婉妹就不同了,她愛我,我也很喜歡她,這樣才能夠天長地久的呀。”李柔也深知感情是勉強不來的,她也曾深深體會過,當年若不是愛得太深,也不會堅決和梁景成親了。她怕蕭兒如此一來會毀了兩家世代的交情,那可追悔莫及了,當年的悲劇她不想重演。
正自焦急無策之際,她丈夫進來了,見母子二人面有不善,便問:“你娘兒倆聊甚麽呢?聊得如此開心?”他故意說“開心”是想化解尷尬局面。
李柔一愣,回頭面向丈夫,見他眉宇間帶的都是笑意,也深受感染,淡然回笑,說道:“沒甚麽,和兒子瞎掰而已!”梁景欣然道:“那就好”梁蕭突然打斷,叫道:“爹,娘她說謊。兒子說正經的,沒瞎掰!”梁景疑惑:“兒啊,你說說是甚麽正經事?”
那李柔連給兒子使眼色,叫他別說。梁蕭隻作不見,反而更大聲道:“我要和木婉清成親。”
“甚麽?”梁景嚇了一跳,事情確實正經,而且正經過了頭,叫道:“不行,靜雲是你未婚妻,要成親也該是和她,怎能和別的女人亂來呢?”梁蕭抗拒道:“爹,孩兒從未承認她是我未婚妻,是您硬塞給我的。”
“渾小子!”梁景怒道,“你怎麽跟老子講話的?啊?”梁蕭嘟喃道:“我又沒講錯。”話雖小聲,梁景卻聽清了,氣道:“小子,老子今天跟你挑明了,你今生今世只能娶靜雲為妻,別的不三不四女人,你想都甭想?”梁蕭也怒了,叫道:“我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娶甚麽‘豬哥靜雲’、‘貓哥靜雲’的,要娶你自己娶去?”驀地裡一聲響亮,這父親一巴掌過去,真個入肉生痕。
梁蕭捂著半邊紅腫的臉頰,眼角噙淚,失聲叫道:“你打我?就為了我不娶你仲意的女子,居然打我?十八年來,我一直安慰自己,爹爹興許對我嚴苛了些,但心裡一定是疼我的,可沒想到可沒想到你居然.”
李柔也沒想到丈夫會對兒子出手,怔了一怔,蓮步稍移,上前摟住了兒子,埋怨道:“景哥,你也忒糊塗?”
“我糊塗?”丈夫望向妻子,眼中滿是迷茫之色。
“你不糊塗麽,想當初我倆也是遭父母反對,今天你怎麽也惱起兒子來了。”她心道。
“我真糊塗了麽?”一想起當年父母反對他和李柔在一起時的情景,就感受到兒子身上的痛,因為他們都是癡情的人,不能和心愛的人相守,那是怎樣的一種錐心之痛,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最懂。念此,深悔自己迫他太緊,急上兩步,貼著兒子捂臉頰那隻手,輕喚道:“兒子,爹打疼你了吧?”梁蕭不聽,將他甩開,怒聲道:“別碰我,你不是我爹!”
梁景幽幽歎了口氣,心道:“我卻然不是你爹,但十八年來,我一直視你如親生,試問:我可曾虧待過你?”一念於此,不免眼睛酸紅,強忍著,微微一笑道:“兒子,可不可以打個商量?”梁蕭沒好氣道:“沒商量!”
李柔道:“你都不知道你爹要說甚麽,怎地一口回絕?至少聽聽他想說些甚麽吧?”
梁蕭心道:“老頭子能說啥,不就迫我和那女人成親。哼,管他軟的硬的,爺爺一概不收,瞧他玩甚花樣。”咬唇道:“只能說三句話,別的免談!”
“渾小子你.”梁景氣極。
梁蕭漫不經心道:“還有倆句。”梁景更氣,五髒都可以拿出來吃了,他緩了緩呼吸,強壓下來,悶聲道:“你要為父同意,至少讓爹知道她身世背景,及人品修養如何吧?”
“爹,你當真同意?”梁蕭不加思索道:“嗯,婉妹身世是有些複雜,但人品不錯,修養嘛還湊合著吧,不過背景一定嚇你一跳?”
“怎麽說?”梁蕭笑道:“她爹爹是段正淳段叔叔!”
“甚麽?段.”梁景臉色慘變,猛的跳將起來,李柔臉色也是難看已極,二人齊叫:“你說甚麽?”梁蕭眉頭微皺,深感氣氛不尋常,因為他從未見過父母如此驚慌,不由得有一絲不好的兆頭悄曼心頭。
果然,二人聽了梁蕭的話,震驚了半響後,又異口同聲道:“不行,你不能娶她。”梁蕭叫道:“這到底為甚麽?是因為諸葛靜雲麽?”梁景應道:“不是,反正你就不能娶她。”梁蕭道:“總該有個理由吧?”這時的梁景心中滿肚火氣,不耐道:“沒有理由,爹說不許就不許。李柔也道:“兒子,今天就聽一回你爹的話,這姑娘咱真的不能娶啊!”
“娘”梁蕭叫道,“怎.麽連你也不了解兒子!”李柔道:“不是娘不理解你,而是”梁蕭喝道:“夠了!”跟著眼睛一閉,兩行清淚自眼角滑落,深吸一口氣,語氣非常堅決,說道:“爹,倘若孩兒一定要娶她呢?”
梁景眼見兒子深陷孽情,無可自撥,不覺怒發,也喝道:“想娶她,除非我死。不,我死了,你也不能娶她。”他不懂,為甚麽父親連死也不同意他們在一起。
就在這時,竹門嚓的一聲,一個黑影俱顫,他瞧出是木婉清,喜叫:“婉妹!”木婉清不理,發足狂奔。梁蕭去追,那邊梁景喝道:“柔兒,攔下他。”李柔奈何,左足一踏,使的正是“凌波微步”,比梁蕭和段譽耍來,更加翩遷若鴻。
她閃身至兒子跟前,衣袖一拂,便扣住了他,梁蕭掙扎道:“娘別*我,別*我!”李柔瞧兒子如此痛苦,她的心也跟著痛,扭頭道:“景哥,不如”
“不行!”梁景喝道。
梁蕭從未見過父親如此憤怒模樣,以前盡管自己怎生頂撞他,惹他生氣,頂多只是被他臭罵自己幾句了事,不然就罰抄詩經而已,絕不像今天這般動顏,他不懂,真的不懂。
“景兄弟,甚麽事不行啊?”門外揚揚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