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柳宗元偷偷離開大理皇宮,欲去找梁雪問清事兒,哪知路過一間茶館卻遇到了幾名蘇州商人,他認得其中一個乃老爹的合作夥伴,也有三四個競爭對手。原本父親的生意,他不想過早參與,無意中聽得他們談論甚麽桑農、生絲、柳文龍壟斷絲繡市場等語。
他裝作喝茶的樣子,借此把他們的話聽個仔細,這才知曉,原來父親近派加大生意投資,無論是甚麽,只要能賺錢,老爹都舍得下本錢去做。如此一來,可就礙了這些商家的發財之路,焉有不恨,打聽清楚柳文龍在蘇州行商之後,便合謀要置其於死地。
天可憐見,偏巧這一切讓柳文龍的獨子柳宗元聽了個清清楚楚。當時他大憤,欲拔劍把這幾個歹人好好教訓一頓。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妥,這次好運讓自己撞見了。倘若他們賊心不死,下次再發難,而自己不在爹爹身旁,那老爹豈不凶多吉少。
當下忍下怒意,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又扮遊山玩水的頑童,一路緊跟著這夥人。一路跟到蘇州,又一塊下榻在一間百年客店。柳宗元心中焦急不已,緊要的是找到父親,提醒他小心這些人害他。幸好此子聰慧,既然不知道老爹下落,便日夜跟著這些人。
眼見這些人下鄉,鼓動那些桑農,賣給柳老板的絲提高價錢,甚至更有苛刻的條件為難。桑農們見有利可圖,也就信了這些奸商的話,派代表和柳老板談判。不出三天,柳宗元果見到了父親,正要相認提醒,卻見父親在桑農之中,談吐自若,不疾不徐,有好些都被他給說服了。桑農念到先前利益,說可以先考慮一天,明日再給答覆。
桑農走後,柳宗元現身相見,柳文龍看見兒子,十分歡喜,父子倆不免長敘一番。柳宗元一五一十將自己所見所聞都告訴了老父,盼他堤防身邊的人。此老只是笑了笑,他並不糊塗,自小經商至今,有誰精得過他,心想:“原來還有這層陰謀!”摸摸胡子,已了然於胸,又令兒子切莫打草驚蛇。
第二日商談,柳文龍設了個圈套,將桑農幕後的指使引了出來,又利用官府的力量,把那*商一網打盡。奸商被官府逮捕後,桑農嚇得膽戰心驚,紛紛指出乃他們唆使,與己等無關,乞求柳老板能放過他們,合同照舊,不再另行加價。
柳文龍一笑置之,也是他糊塗,今年秋收不好,桑農交上來的蠶絲,比往年足足少了一半。他雖然遵合同履行了上面的規定價格不變,可桑農的酬勞變少了,又值蠶蟲冬眠之際。桑農們一年的血汗,連糊口也是個困難,這才聽取奸商的建議,力求加價。
他深懂桑農們的心酸,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之後,基本采納桑農先前所提的條件,價格上隻提升一成。桑農們不敢相信,柳老板不但不責怪,反而體恤,都不禁感激,謝過之後,桑農紛紛也就離開了。
柳宗元嘴角一撇,不樂道:“老爹,您不是說官府不靠譜嗎?為何找他們幫忙?”柳文龍若有深意道:“就因為他們不靠譜,所以才要找他們呀。”柳宗元搖頭:“不明白!”柳文龍摸摸兒子的腦袋,微笑道:“那好,爹就講明白些。如今強梁世界,官府貪贓枉法。剛才被抓去那些人多有家資,他們若想出去,就得傾家蕩產賄賂官老爺方能放出。”
柳宗元不解:“老爹,為何要傾家蕩產才行。”柳文龍笑而不答,動動手指頭作數錢狀。柳宗元靜心一想,恍然道:“老爹,你使了銀子!”柳文龍讚:“吾兒聰明,你爹我使了足夠的銀子,他們若想出來,非得傾家蕩產不可。”柳宗元歎:“老爹,你怎就那麽奸呢?”
柳文龍道:“元兒,商人哪有不奸的。”柳宗元又歎:“老爹,你就不怕他們出來再報復你。”柳文龍道:“不怕,他們若得出獄,家資已敗得差不多,憑甚麽跟我鬥,又怕他何來?”
柳宗元更加不明白了,遂問:“既如此,那您幹嘛答應桑農加價?一成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可是這樣一來您可就虧本了。”柳文龍笑道:“此事不同,桑農都是憨厚良善之輩,為了生活才受人唆使不得已而為之。更何況區區一點錢,吃不垮咱柳家的。”
柳宗元還是不服:“爹,您要當好人,咱來日方才嘛,眼下乃多事之秋,二哥的工程不能耽擱,樣樣須得花錢,況且今年北方旱災嚴重,南方又水災成濫,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想必你往後生意又不好做了罷!”
柳文龍欣慰道:“知我者吾兒是也!”柳宗元輕聲歎:“唉老爹,您就是菩薩心腸,一旦鬧災荒,您就踴躍施善。可如今當真不同,二哥需要錢用,您可就別再浪費了。”柳文龍稀奇看了兒子一眼,笑道:“喲兒子,你幾時這般為蕭兒著想了。”
柳宗元啐道:“我呸,我才不為他想,我是為姊姊想的!”提到梁雪,柳文龍心中一蕩,低聲問:“她還好麽?”柳宗元奇道:“她,那個她?”柳文龍自覺失言,但也不好在兒子面前表現太過,便道:“就是你口中的姊姊。”
柳宗元恍然:“哦老爹,您說的是雪兒姊姊!”想了想,“應該好吧!”柳文龍不知這話甚麽意思,急問:“怎麽說?”柳宗元仰起小腦袋支腮,沉吟道:“姊姊懷了二哥的孩子,預備除夕那天成親!”柳文龍大驚:“甚麽?他們要成親了!”
這柳宗元納悶,怪看父親:“老爹您怎麽啦?”柳文龍猶在震撼之余喃喃自語:“他們是天生的一對,應該的,應該的……”柳宗元糊塗:“爹您到底怎麽啦?”柳文龍還是不應。
突然,柳宗元有個大膽的猜測,嚷道:“老爹,您該不會喜歡上姊姊了罷?”柳文龍聞聽,渾身一震,否認道:“宗元你別瞎說,爹還不至於那般齷齪。”頓一下,“是了,明天我去錢莊取錢,你幫我交給蕭兒。”
柳宗元不樂:“您幹嘛不自己去?”柳文龍佯惱:“我說你這孩兒,爹自然是有事去不來。”柳宗元問:“那婚禮呢?您也不參加!”柳文龍不答,柳宗元嘀咕:“唉,難得來蘇州一趟,想好好玩個開心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