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曦即上,萬物經過夜間霜霧的洗禮和沉澱,都變得格外嬌嫩。窗外的茶樹,雖經寒冬嚴打卻也有它們的一套獨特生存法則,不為一切磨難所折服,依舊欣欣向榮,想必等到來春,又是一個好兆頭,晨風狂刮,掀起院中的落葉,偏偏飛舞。
一絲曦光透過窗戶紙折射榻上,屋內陳設綺麗,金齋浮釘,映得格外射目。梳妝台前,梁雪靜心打扮,昨夜經過劉進、阿紫那般一鬧,公子興味大減,回屋後,躺下便呼呼大睡了。梁雪不知是喜是憂,喜則不用累到孩子,憂則這次不滿足兄長,不知他是否心存芥蒂。
長絲飄飄,她自上而梳下,輕輕擱放那把梳子,起身移步至榻前,搖了搖還在賴床的兄長,輕聲喚:“哥,該起來了!”公子“哦”的一聲,睜開惺忪睡眼,打個哈欠道:“是你呀,怎麽不多睡一會。嗯,現在甚麽時辰了。”
梁雪笑道:“我睡得很足,早起對身體好。眼下才接卯時,想必皇上正與三宮皇后、六院嬪妃迎接新春,昨夜他們守歲守了一宿。”公子道:“嗯!”伸了個懶腰坐起來。梁雪嗤的一聲好笑,又搖搖頭。
公子奇問:“妹妹,你為何發笑,又為何搖頭?”梁雪自架上取來公子的衣衫,幫他穿上,嘴裡笑道:“我笑,是因為你活得自在;搖頭,是因為從古至今我未聽說有哪一個人成親選擇在除夕的;哥哥倒是古今第一人哪!”公子不免有些自得:“那是,我何許人也!”
梁雪轉移話題輕歎:“哥,過了年,你是不是也該管管正事了,總讓段皇爺一人*勞國事,你心中不感到一絲絲內疚麽?”公子道:“那也沒法子,他不喜歡我扯他後腿,以為我總會給他搗亂。於是我乾脆無事不上朝,倒也樂得清閑,專心於我的大事,怪了,我為何要內疚?”梁雪又歎:“唉!那立你做太子有何用?”
公子奇怪,摸了摸梁雪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自語道:“沒病呀!”梁雪微惱,連忙推開他,才穿一半的衣服就停止了,背著他道:“你才有病!今天甚麽日子,說這種話?”公子奇道:“你沒病年紀輕輕的歎甚麽氣?”
梁雪道:“我是為段皇爺……”公子罷手:“打住,都做了人家兒媳婦了,還皇爺長皇爺短的叫,你是不是該改改稱呼了?”梁雪含羞點頭:“是時候改改了。”公子笑道:“這就對了嘛!”站直身子,把自身衣服穿好。
突然劈裡啪啦的鞭炮之聲在大地響了起來,跟著歡呼熱鬧之聲聒耳。公子抬頭望向窗外,見滿天晨霧,白茫茫一片,混合著硝煙,氤氳飄騰,不覺自語:“又是新的一年了!”
那梁雪稍稍側頭,把個兄長拽回銅鏡前坐下,微笑道:“來,哥,我幫你梳頭,待會咱們也出去瞅瞅,湊一下熱鬧!”公子不習慣,起身道:“這如何使得?”梁雪道:“如何不使得?妻子給丈夫梳頭天經地義。”說著按他坐下,公子拗不過,隻好把身坐端正。
梁雪欣喜,取過桌面上的梳子,解下公子那一頭長發,細細梳理起來。公子一動不動任由她擺布,可從銅鏡的影像中,看得出來妹妹很是開心,而且很幸福。只是奇怪,自從她懷孕之後,妹妹的性格就不定,時而凶野,時而溫柔,就像一潭深水,令人難以捉摸。
公子小心問:“妹呀,你今天似乎很開心?”梁雪聞言,手上動作不停,面頰印滿紅暈,輕聲道:“哥,能做你的妻子,是我今生最大的夙願。如今美夢成真,你叫我焉能不開心!”公子道:“原來是這樣!”頓了一下,又道:“妹妹,死生契闊,與子成說。持子之手,與子偕老。我不懂浪漫,但我懂溫柔,既然今世我認定了你,就決不負情意。”
梁雪心喜,從背後摟著他:“哥,我也是!君當作磐石,妾當作蒲葦。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公子回手輕搭肩上,拍了拍妹妹的小手,又道:“妹妹,你知不知道,其實和你相愛是一種多麽難得的緣分,陪伴你更是一份多麽難求的幸福。不過你放心,為了你,不管未來的路會橫生怎樣的枝節,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梁雪聽了,想起初時礙於兄妹身份的尷尬,指腹為婚的束縛,再到西夏駙馬。這一路走來,今天能夠在一起,是多麽的不容易。上訴一番話,她不知道兄長的弦外之音是甚麽,但是她相信他,義無返顧的相信,輕輕起唇道:“我信你!”
公子很開心,一直被人惦記,被人信任,這是一種多麽幸福的殊榮。他起身,抱著妹妹,低下腦袋,在妹妹那片潤唇上熱情吻了起來。梁雪並沒有推拒,二人就這般熱情的糾纏著,給冬天這個寒冷的早晨,添上一點熱溫。
就在這時,不知誰放了煙花,颼的一聲躥上天空,爆炸開來,頓時璀璨四溢,給空中裝添一道美麗的風景。二人卻不以為意,彼此深情、忘我、擁吻。煙花逝後,房門恰時響了起來,砰砰砰砰,比昨晚的還重。他二人正在忘我,聞得門響微微一怔,彼此睜開眼睛,兩片唇卻不松下。
驀聽劉進聲音噪耳:“蕭哥,起來啦,大事不妙!”兩人錯愕,均想:“怎麽又是他,吃飽了沒事撐著嗎?”四顆眼珠轉動,心有靈犀,不睬,又繼續深吻著。
門外的劉進叫了幾遍,不聽人應,知道二人在裡邊,只是不理自己罷了。又經昨夜一事提醒,這會他學乖了,有甚麽話其實不必叫兄長出來就可以直接說的,便嚷:“哥,大事不妙……”
公子心恨:“新年第一天你就嚷大事不妙,咒我呀!”不睬,和妹妹繼續,劉進嚷道:“慕容父子,蕭大哥,無崖子老前輩都不見啦!”二人一驚,這才速速分開,公子原是個急性子,盡管修養再好,聽說這些人都不見了,當下扔下妹妹,急跑出去,質問劉進:“你說甚麽?”
劉進歎道:“唉,哥呀,你總算出來了!”公子不分好歹,先拽著他,厲聲道:“廢話少說,講重點!”劉進被兄長抓得好痛,掙了掙,不脫,也就此作罷,說道:“今早驛館派人來稟報父皇,慕容使者三人昨晚趁夜就已經偷偷地離開了大理,蕭老伯和蕭大哥聽說之後,立馬跑出去追。這事驚動了所有人,後來大夥都出來了,惟有無崖子前輩師兄妹四人不知所蹤。”
公子靜心尋思:“昨夜我與蕭大哥拚酒,喝得一塌糊塗。師父她們說難得來大理皇宮一趟,便拽著無崖子觀風去了,當時沒在意。難道他們早知慕容博父子三人趁夜離去,故而去追蹤?”